“說說,”他威脅著,“是誰教給你的話?”
他分明問的該是思思,可眼卻緊盯著右側的思來不放,這崽子的那點小心思,他只需一眼便瞧明白了。
“我也不記得……”小崽子吞吞吐吐地,“是從哪兒聽來的了。”
面對他的不打自招,謝時觀眉眼微彎,嘴裡卻仍是肅然語氣:“這幾日讀的什麽書?”
思來忙應:“幼學瓊林。”
“那思來一定已誦讀得很好了,才有閑心去放什麽風箏、告什麽狀,”他接著笑,“等會兒到書廳裡背給我聽,錯一字,便罰你謄寫一遍這書。”
小崽子紅著眼含著淚,看起來就快要哭出來了。
謝時觀適時將兩個崽子放下,才脫離他束縛,兩崽子便跑脫了,沈卻下意識追上前幾步,抬手道:“叫他們慢些。”
這人則隻手勾住他腰身,而後回頭替他叮囑兩個崽子一句,旋即便又摟著他腰背,很親昵地貼上來:“明兒是我生辰,阿卻打算贈我什麽?”
沈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,這人的話音粘膩又親近,自然得仿佛這般場景曾發生過無數次,他看見自己輕輕推開他,而後抬手:“一會兒叫人看見了……”
“叫誰看見?”謝時觀立即更重更緊地攀了回去,攆著他往廊簷下去,“你總這樣怕,自家院裡,想做什麽不可以?”
沈卻沒答話,就聽謝時觀又問:“明兒告沒告假?”
沈卻點了點頭。
謝時觀看上去很滿意地笑了笑,磨著他問:“給本王備了什麽禮,可否透漏一二句?”
沈卻不肯說,便被他抵在簷下一扇屋門前,翻來覆去地折磨……
*
等平王殿下從那擁吻中醒來時,眼前卻只有一方雕花床罩,鵝黃的紗帳輕晃著,壁角上一盞油燈,燭火昏昏地曳動著。
他怎麽會做那樣的夢?偏偏夢裡他還同那壞人那般和諧,似乎還共育了一兒一女,如此荒謬……
沈卻稍一翻身,在榻邊雕花木板上敲了敲,他房裡有幾個侍奉他起居的大丫頭,平日夜裡都輪流隔簾睡在小間裡。
可他連敲了幾聲,那小間裡卻都無人應答,沈卻這才想起來,因著謝時觀的日夜纏磨,他已有些日子不讓那些侍婢們來守夜了。
因此他便隻得起身下榻,自力更生地到幾案邊上給自己倒上一盞冷茶,才剛走出兩步遠,沈卻余光便瞥見了一道暗影,他下意識偏頭,卻正好對上了謝時觀的眼。
這人想是在雪中立了有一會兒了,肩頭落了雪,眉睫凝了霜,連鼻尖與面頰上都染上了些許凍出來的紅暈。
難得見這壞人面上露出了幾分脆弱感,如果他不是撬開了窗子,做賊般從那窗框裡擠身進來的話,那分惹人愛憐的脆弱感興許還會再逼真些。
方才做了那樣的怪夢,此時再見著他,沈卻總有些心煩意亂,因此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冷茶,將就飲下了,隨即便又回到了榻上去。
“怎麽屋裡也沒留個婢使伺候著?”謝時觀用手背觸了觸那茶盞,“起夜連口熱的也沒有。”
沈卻懶得搭理他,背過身面朝裡側躺。
謝時觀輕車熟路地把人往裡一推,硬生生擠上了睡榻,緊接著也隨他一道側過身,指尖輕輕在他後頸上劃著:“你可真狠心,好歹做過那麽幾個的‘夫妻’,只有屬下在那牽腸掛肚地傷著心,殿下卻穿上褻絆便不認人了。”
他的指尖冰涼涼的,蹭得這啞巴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。
沈卻不答話,謝時觀便低頭用發頂抵弄著他後頸:“只知道冷待我,你這個薄情郎。”
沈卻覺得癢了,一回身坐起來,手語道:“從來是你逼我辱我,你怎好意思總說這些話?”
“殿下很恨我麽?”
他斬釘截鐵地回道:“是!”
“可你若是恨我,緣何要許諾給我買宅院、娶賢妻?”謝時觀看著他,“若從來是我逼你,情至深處時,殿下緣何又會扭著腰身迎合?”
“住嘴……”他顫抖著比劃。
謝時觀從不肯聽命,依然自顧自地質問著他:“殿下分明嘗到了快意,除了我,這世界再沒旁人能給你這般快活,殿下緣何不肯認?”
沈卻不願聽,頃刻便被他的話惱紅了眼,下意識揚起手,想教訓這個以下犯上的賤奴。
然而謝時觀卻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手腕,抵近了,那雙狹長又媚人的鳳眼微彎,分明是笑著,可那笑眼中卻總像是含著一簇利刃。
“殿下之所以這般氣惱,”他定定地,“無非是叫屬下戳中了心思。”
說著他便從袖中摸出了一隻長鑰匙,黃銅色、色澤新亮,不似中原風格——那正是沈卻藏在書房木架後暗格中的解鑰。
沈卻本能地便想伸手去奪,可偏偏謝時觀卻幾乎是立時將那鑰匙用掌心壓在了榻上,他笑得那樣無賴:“我找到的,就該是我的了。”
這壞人自幼便在外府飼馬,能輕易製住失控的馬匹,手上的力道大得驚人,沈卻在他身上吃過虧,因此很清楚自己若想要從他手裡搶東西,那幾乎是不可能的。
可令他沒想到的是,謝時觀分明已經拿到了鑰匙,卻不似尋常那般扯開他寢衣,撕出一道明晃晃的欲念。
沈卻知道他想,那雙眼赤裸裸的,像是恨不得將他剝乾淨,可偏偏他又什麽都沒有做,反而將那把鑰匙交到他手心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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