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在幻境中已經見過多次,但是乍然回到多年之後的現在,看到這張已經被磨礪的不能再鋒利的面龐時,聞清音還是下意識的緩不過神。
“裴君珩。”
聞清音喃喃出聲,聲音輕的像一聲不完整的歎息,一下就能被涼風吹散的毫無痕跡。
可是劍修卻聽見了。
身姿挺拔如松的劍修有了動作,他緩緩靠近聞清音,原本投射的床幔上的黑影也因為這個人是裴君珩變的不再可怖。
只因為是裴君珩。
聞清音瞬間就察覺了自己這種松一口氣的變化,他有些無奈的在心中偷偷歎氣。
難道他對裴君珩真的有除了仇敵之外的心思?
心臟怦怦跳著,但劍修不知道聞清音此時的心思。
他只知道他的珍寶落到漆黑的地底,讓他一頓好找。
柳青色衣裳的聞小門主嫩的就像春日剛抽條的嫩芽,最是清純最是青澀最是鮮嫩的能掐出甜蜜的汁水,現在被藏在層疊粉色的帷幔中,圍繞於璀璨的滿床晶體之中,也絲毫不折損小門主的半分姿色。
仿佛聞小門主本就應該被這樣護著藏著,還需要有一匹巨獸守著。
好便不能再讓其他人有膽量任何窺探。
劍修覆上風雪的眉眼在看到聞清音雪白的臉瞬間柔和下來,他俯身攬上聞清音的腿彎。
身體突然騰空,聞清音的手上還抓著還沒來及放下的晶體。
害怕突然掉下去,他連忙摟住裴君珩的脖頸,卻側臉就對上劍修偏過來的眼眸。
裡面沒有他害怕的萬山霜雪,有的只是清清楚楚的,對他的迷戀。
好像完完全全就是對他的愛戀。
聞清音心下一撞,連忙錯過眼眸,躲開裴君珩猶如實質的滾燙目光。
可身子被人緊緊抱著往上顛了顛。
劍修終於找尋到他遺失在這的珍寶,並且再也不會放手。
“玉笛。”裴君珩低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。
“我找了你很久。”
劍修低下頭,將額頭抵上聞清音的臉頰,他的皮膚是有一點涼的,可是肌膚相抵時好像忽然一下就熱了起來。
他的話語似乎有點小抱怨,卻更像是低聲的撒嬌,完全讓人生不起氣來。
聞清音想,我掉進了那面鏡子裡,你當然一下找不到。
他不知道在他進入幻境的這段時間外面已經過了多久,宗門大比的試煉來到最後一天,裴君珩一直沒有找尋到聞清音。
這座古墓底下遠比想象中的要龐大,甚至可以稱作是地底的宮殿,而聞清音所在的這間石室只是最邊緣的一座小房間。
而其他人在墜落地底後分散在了各種不同的地方,要找到聞清音並不容易。
古墓又有瘴氣或者其他機關保護,旁人忍受不住這磨人的死寂與瘴氣,完全無法在底下久待。
但裴君珩一刻不停,他用劍氣護體,沒有一時停歇。
聞清音對這一切毫無所覺,只知道他在時間截止前就離開了幻境,又重新回到這個石室中。
他很快見到了找尋他許久的裴君珩。
“我走過來的路很黑。”
裴君珩用額頭依戀地蹭蹭聞清音柔軟的臉肉,繼續輕輕說著,在這間不大的石室中只有他們兩人。
“我總在想,玉笛會不會怕黑。”
劍修的聲音不再有少年時的獨有的那一點稚氣,反而更多出一種讓人堅信不疑的力量。
他是萬晝劍宗精心打磨出的一柄劍,再也鋒利不過,出鞘時的光芒能夠閃動整個海內。
可是這柄本應無情的劍卻在聞清音面前化作柔軟的春水,劍尖挑起柔嫩的花瓣,卻不舍得有一點傷害。
明明石室中只有他和裴君珩兩人。
聞清音卻聽到了其他的聲音。
他就這樣感受著裴君珩的溫度,半垂下眼眸體會著裴君珩說話時的吐息和情緒。
待這一句落下,聞清音終於發現那其他之外的聲音是什麽。
擂鼓般的聲響,恍若有嫩著蹄子的春鹿用柔軟的頭顱輕撞。
是他的心跳聲。
宛若近在耳側。
沒有動作的聞清音突然伸手攬上裴君珩的肩膀,驕矜總抬著下巴看人的聞小門主將臉埋進劍修的頸窩。
冷松一般的氣息仿佛也因為兩人的接觸變的溫暖起來。
聞清音輕輕嗅了一口,閉上的眼眸中仿佛浮現出那成片如同無盡海浪的松林,覆著終年不化的白雪,在雪中還有披星戴月的練劍少年。
畫面一轉,又仿佛看到漫山粉黛的龍脊山,少年劍修乘劍而來。
他從來不會失約。
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劍修原本嘴中要說的話語卡在唇邊,如果聞清音此時抬眼,定是會發現這向來冷面的劍修竟然柔和的不可思議。
裴君珩輕抿住唇,他將另一隻手撫上聞清音的脊背,將聞清音抱的更緊了些。
“裴君珩。”
懷中的聞清音小聲說道。
“嗯?”劍修的聲音是富有耐心的溫柔,像是在哄一個小孩。
“如果我答應你的事情失約了怎麽辦?”聞清音的語氣平穩,搭在裴君珩衣襟上的手卻悄然收緊了。
他總想到岱輿的少年,他說過他不會馬上離開,還來得及看到少年送他的禮物。
少年眼眸中期待的光就像乾枯已久的稻草被點燃燃起熱烈的火焰,是最後盛放的驚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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