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回,換君竹重生後頭一次,拈著盛了餛飩的白瓷杓,遞到沐言歡的嘴邊。
目不轉睛盯著眼前心上人的溫婉笑意,沐言歡一口接一口吞著。可偏偏此刻,他無心享受。
突然放下手中碗杓,君竹抬起雙手撐著下顎,一字一句笑道,“歡兒,今日進步了喲!”
“嗯?”嚼著嘴巴裡的東西,沐言歡突覺漸生不適——
味道——怪怪地!!!
“吞了這麽多羊肉,都不猶豫不皺眉,”君竹慢條斯理道,“沈爹爹知道了該多高——”
他一語未完,沐言歡猛然齜牙咧嘴,痛苦萬分地漲紅了臉!
一個箭步衝到沐言歡身前,君竹又一次死死捂上沐言歡的嘴,
“別吐——別吐——”輕笑著盯著對方,他似在安撫,又似在嘲弄,“還有那麽多黎明百姓吃不上飯——王爺,乖乖咽下去!”
這一世,他格外喜歡強迫沐言歡吞掉自己不願吃的東西。
看著他在自己掌間神色猙獰,痛苦到擠眉弄眼,真是一種復仇的樂趣!
掙扎了好一會兒,沐言歡才梗直脖子,將口中腥膻之物勉強咽了下去。
像是吞了一團烈火,他趕緊端過茶水猛灌,又不停在唇邊揮手扇風,
“我滴乖乖~~好膻!好膻!”
君竹故作蹙眉,“王爺是嫌棄我喂的東西不好吃?!”
“沒有沒有!”沐言歡趕緊握住他的手,柔聲自責,“對不起……我還是……我還是忍不住……”
任自己的手在對方火熱的掌中反覆摩挲,君竹欣賞著沐言歡的一臉歉疚,又“噗嗤”笑出聲來,“歡兒還是這麽聽話!
“王爺還是在擔心沈爹爹,對不對?”他又沉了神色,“別擔心。我明日一早就去看他。”
沐言歡趕緊道:“我也去!”
“不許去。”反手握緊對方的手,君竹湊近沐言歡耳旁,語帶親昵,卻掩不住低沉,“若發生什麽事,我不能再陪在王爺身邊。王爺就憑直覺,見機行事。”
……
翌日,君竹清晨就入了沈雲景的寢宮。
盡管天已大亮,此處殘燭明滅、冷風穿堂,空蕩又寂寥,與昨日他來的時候,似乎沒有什麽不同。
他端著小安子煮好的蓮子銀耳羹,踱到沈雲景榻前。出乎意料,沒有任何人來阻擋,甚至連伺候沈雲景從不離身的小寧子,此刻也不在跟前。
“沈爹爹?沈爹爹?”微微探身,君竹盯著簾幕垂下的紗帳輕喚,“我來看您了?”
許久,帳間開始抖動、漣漪漸起。
一張頂著蓬亂的如雲烏發的俏臉,睡眼惺忪地從帳間探出。
“是誰啊?折騰一宿也不讓人安睡。”聲音沙啞慵懶,沈雲景懨懨道,“不是昨夜就不叫人進門了?小寧子是做什麽吃的?”
君竹心底突然“咯噔”一聲。
該不會是……自己失算了吧?!
難道昨夜……難道沈雲景真的和沐凌風——?!
“聽聞皇上冊封阿九為嬪,王爺和我怕沈爹爹心裡難過,放心不下。”君竹在帳邊坐定,又端起粥碗,“王爺的脾氣您也曉得,我怕他見了您激動,今日,就先來陪您說說話。”
一隻纖長有力的手,慢慢扯開了帳子。
衣裳半敞,沈雲景白皙嬌俏的臉蛋紅潮未褪,紅潤的唇色更顯鮮活。
這一瞬,君竹都難免多看了他兩眼。
想來當年,沈雲景一定顏色風采更甚。難怪沐凌軒見了他,可以冷情冷性,將陪伴自己三年、協助自己褫奪天下的君淺,全家都斬盡殺絕!
沈雲景卻冷笑了一聲,“難過?有什麽值得難過的?
“皇上,不就是這樣的無情之人?”吞了一杓銀耳羹,他抬眸鄙夷道,“當初你的爹爹有那番遭遇,你不是該比我還清楚麽?!”
此話雖是理所當然,可從沈雲景的嘴巴裡出來,總令君竹覺得不對味。
“不過報應晚來二十年罷了。”嘴巴裡嚼著,沈雲景漫不經心道,“也罷。我本在二十年前就該死。白享了二十年榮華富貴,還熬死了你爹爹,我——”
“嘩啦”一聲脆響,君竹突然猛地甩了掌間粥碗。
“這就尋死覓活、認輸投降了?”揪住沈雲景敞開的前襟,君竹貼近他的臉惡狠狠道,“你鄙夷阿九不過以色侍人的床榻玩物。這麽想,你和他又有何不同?”
“不然呢?”見君竹臉上憤恨難掩,沈雲景輕笑,“一個變心之人,無論如何去感動他,都是往自己身上捅刀子。你爹爹當年的遭遇,不就是最好的例證麽?!”
“那就不能再等。”君竹起身沉沉道,“皇上,是時候讓位給歡兒了。”
“讓位?”沈雲景嗤笑,“拿什麽讓他讓位?拿你這張嘴嗎?!”
“我已聯絡我父親的舊部。”君竹低頭低語,“只要你下定決心,去城外聯絡大公子,聯絡駐扎在北疆和南夷的沈家軍舊部——”
聽著君竹遲緩柔疑的話語,沈雲景盯著他的臉,始終淺笑未褪。
沉默良久,他清清嗓子,略大了聲音問道,“你真的抱定決心,要反了陛下?”
君竹:“當然。”
沈雲景:“之前你為我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利用我?”
君竹:“你自己心裡有數。”
沈雲景:“現在我不願意了,你就要脅迫強逼我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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