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宮裡除了爹爹,連父皇都三句不離‘歡兒沒用’。今兒個,就讓歡兒好好照顧惜哥哥!!!”
猝不及防,沈惜年一口嗆住。
“咳咳”不停咳著,口中的湯藥吐了一錦被。
蘭娜趕緊上前,“郡王殿下身份尊貴。這種事,還是奴婢來吧。”
瞥一眼這小妮子,沐言歡突然語氣沉靜,不動聲色,
“本王與世子,還有國師有要事相商,你先出去。”
闔上最後一扇窗,房內的光線頃刻昏暗下來。
沐言歡扭頭,只見君竹正輕輕拍著沈惜年的脊背順氣,“怎麽這麽不小心?還是藥太苦了?”
憋得滿臉通紅,沈惜年抬眸瞥了沐言歡一眼,仍“咳咳”咳著,連話都說不出來。
“你看看你,傷口都裂開了。快把衣服脫下來,我看看。”
眼見君竹伸手去解沈惜年的衣帶,沐言歡欲言又止。
此刻,他有一種直覺。
此時此地,暗處有一雙刻毒的眼,正時刻盯著自己。
想看著自己與君竹再生嫌隙,重蹈前世含恨而終、國破身死的覆轍!
如果這個人是沈惜年,自己絕不會再上當!
看著君竹給沈惜年解開衣襟,露出健碩的身材,一圈圈解下染血的白布。
傷口還在汨汨冒血,可見傷得不輕。
君竹的醫術受他爹爹君淺親傳。他入宮後,又飽讀醫書,時常去太醫院請教,尋常大夫都不及他一二。
果然,他換了草藥和乾淨的白布,親自系好,沈惜年的臉色,又恢復如初。
“接下來,你們打算怎麽辦?”忍住滿腹醋意,沐言歡努力和前世一般,質問間滿是天真。
“你還好意思問?!要不是你這個窩囊廢,梅影的計劃,怎麽會失敗?!”沒好氣白了沐言歡一眼,沈惜年淡紫的眸子閃過一絲嘲諷,“本可留著琴焰細細審問,誰叫你把他往死裡虐了?!”
“世子大人還真是‘憐香惜玉’。”騎著椅子坐在二人半步之外,沐言歡一吐舌。那雙與沈雲景如出一轍的靈動眼眸,滿是委屈,“那還不是見他想欺負梅影,本王太生氣了!”
“你被他五花大綁捏在掌心的時候,怎麽蔫得像菜葉?”沈惜年的鄙夷絲毫不減,“拿籠中鳥逞威風,算什麽英雄?!”
“你武功高,你比我有本事多了。既然知道我是‘窩囊廢’,你就自己來嘛!”
“若不是梅影求我……就該讓那半男不女的妖孽,直接割了你那裡呈京面聖!”
眼見二人勢同水火,又吵吵起來,君竹突然開口,“這事,不怪歡兒。”
白了一眼沈惜年,沐言歡英氣的眉宇間滿是勝利的洋洋得意,“哼!!!”
“琴焰,不過是折桃宮明面上的棋子。達到籠絡官員貪汙銀兩的目的,紅綾便會斷臂求生,棄之如敝履。”君竹淡淡道,“而他亦不會輕易開口。就算歡兒不殺他,他亦會隨時自裁。”
沐言歡突然心生一絲悲憫。
原來從頭到尾,琴焰比前世的君竹還要淒慘。
“我已開了方子命軍醫救治,暫時保住了他的性命。”君竹繼續淡淡道。
“嗯?!”
此時房中,沐言歡和沈惜年,都睜大了眼眸齊刷刷盯著君竹。
好家夥,臉毀成那樣,身上又中了十數刀。就算君竹妙手回春讓他保命,也是活活受罪吧?!
“人終究是人。就算再鐵石心腸、忠心耿耿,總有弱點讓人拿捏。”抖抖還未來得及換下、沾滿琴焰血跡的衣擺,君竹一甩袖站起身來,“他會努力活著,還會將所知渝州官員貪墨之事,毫無保留盡數告知。到時候陛下只會誇咱,不會再罵郡王殿下‘窩囊廢’了。”
感激地看了一眼君竹,沐言歡差點撲上去抱他個滿懷。
果然,他還是和前世一般,時刻為自己著想,為自己鋪好了一切。
盡管如此,他還是小心翼翼問道,“你是怎麽——”
“我說過,人總有弱點。總有比自己的命,更重要的東西。”從頭上摘下“蓮花心音”仔細端詳,君竹的聲音,似風而來,“因為他,有身孕了。”
【作者有話說:所以,到底是誰在扮豬吃老虎?
琴焰的孩子,又是誰的?
哈哈,火葬場究竟夠不夠呀?】
第7章 “乳父”
想不到渝州僅為東南邊陲的省會,牢房竟比京城關押王公貴族的的天字第一號,更為陰森可怖。
大白天,裡頭卻黑燈瞎火。每隔三步的松油火把,反而更顯昏暗晃眼。
跟在君竹身後,沐言歡低著頭,努力不去看他青絲披散的頎長背影。
“有孕”二字,前世今生,始終如同一根鋒利的芒刺,深深扎在自己背後。
就算此時的君竹還完全不知曉,未來十年之中,自己將要流掉兩個孩子。將要為了他們,受到怎樣非人的折磨。
沐言歡想起前世,濃鬱的鮮血從君竹的身下床間,撲簌簌流滿了整個寢宮的青石磚面。
血腥伴著淡淡血肉的腐爛味道,竟似至今還在鼻尖,揮之不散。
他暗暗攥緊了拳頭。
努力不去回憶這些能揪破他心肺的細節,沐言歡先是心底惴惴,突然又生了一絲欣喜。
這一世……是不是可以保住孩子的性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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