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華陵聽到他的聲音,滿心歡喜的扭頭過來,雖然身體還很虛弱,仍是歡呼著喊道:“皇叔!”
唐湉見他動作過大,連忙過去替他蓋好被子,輕聲叮囑他:“小心摔著。”
褚華陵瘦了很多,以往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蕩了不少,小小的一點坐在床頭看著就讓人心疼,唐湉歎氣,頗為惋惜的說:“陛下要好好養病,多吃些。”
不知是不是病中感受到了唐湉的陪伴,褚華陵此番對他生出了些“雛鳥情節”,眼睛總是盯在他身上,無論說什麽都不停地點頭,一副全心依賴的模樣。
禦膳房的人來問要不要開膳,唐湉同意了,盡管他已經在自己的偏殿裡吃了些,還是陪著小皇帝再吃一次。
重病修養期的人最需要營養,唐湉昨天就吩咐禦膳房那邊好好準備,親自端了碗拿著杓子給褚華陵喂飯,用雞湯下的軟面條,小皇帝很愛吃。
眼見著吃了兩小碗,唐湉就不給吃了,輕聲哄他:“陛下大病初愈不宜吃太多,慢慢來。”
盡管褚華陵的眼睛還黏在碗裡,而他的肚子也很餓,但還是聽話的沒有任性。唐湉讓人撤了桌子,坐回床邊陪他說話,窗外是炎熱的夏天,屋裡一片涼爽,因為在四角放了冰鑒,與外頭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不知不覺都已經是盛夏,唐湉算了算,他穿來都過去了一個多月,現在想想還是跟做夢似的。
兩個世界的褚華陵都是很安靜的孩子,大病一場僥幸逃生,他比之前更多了幾分沉穩,唐湉怕打擾他休息,說了會話後就催著他再睡會。
可褚華陵並不想睡,他才剛醒來,而且之前在床上躺了那麽多天,眼下怎麽都不可能再睡著了,被唐湉催著躺下後半天都閉不上眼睛。
唐湉看著他抖動的睫毛有些好笑,坐得近些又低頭打趣他:“睡不著?”
褚華陵偷偷睜開眼,見他沒生氣,用力的點頭小聲嘀咕:“朕不困。”
“不困也要閉目養神。”唐湉拍拍他的小腦袋,笑著說:“陛下只有吃好睡好,才能好得更快。”
褚華陵為難極了,小手緊緊地攥著被子:“可是朕真的睡不著。”
“皇叔……能不能陪著朕一起?”
他的臉有些紅,小聲嘀咕著說:“朕就是覺得,皇叔身上的味道好聞。”
唐湉萬萬沒想到小皇帝會提這個要求,雖然這個請求也不算過分,但……這龍床是能隨便上的嗎?
他很想拒絕,可看到小皇帝那雙期盼的圓眼睛,最終還是妥協了,他認命的解了衣帶爬上床小心地躺了下來,隻佔了外側很小的一點位置,好在他足夠的瘦,並不覺得難受。
這種感覺對褚華陵來說很新奇,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是一個人睡了,而這是他第一次和別人同床,那人還是他曾經最怕的攝政王。
“這樣好了嗎?”唐湉無奈的問他。
褚華陵用力點頭,悄悄地往唐湉身邊又靠了靠。
唐湉隨手一伸把他攬到懷裡,讓他靠著自己的胸口近些,以往在幼兒園的時候,碰到那些特別不愛睡午覺的小朋友,他都是這麽哄的。
“皇叔身上很香。”小皇帝蹭了蹭他的胸口,心滿意足的自言自語。
唐湉很懷疑這些小孩的鼻子是不是都和大人不一樣,以前學校裡的小朋友們也總愛說他身上香香的,可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愛噴香水,哪來的香味?
雖然寶鈿會給他的衣服熏香,但那種香和女孩身上的胭脂水粉香味不一樣,說他身上有香味,怎麽都覺得怪怪的。
唐湉輕輕拍著褚華陵的後背,一下一下的很有規律,屋內十分安靜,窗外傳來時長時短的蟬鳴,褚華陵縮在他身邊,有一搭沒一搭的伸著腿,忽然說了句很小聲的話,唐湉沒聽清。
“陛下說什麽?”
小皇帝猶豫了一會兒,斟酌著問:“皇叔……會一直對朕好嗎?”
唐湉瞬間糾結起來,不是說不能對華陵好,只是他覺得覺得將來他肯定是要走的,所以“一直”這個詞他很難保證,因為不想欺騙一個孩子,但他又沒辦法跟小皇帝解釋自己想跑路的事,一下子就卡殼了。
他的猶豫讓褚華陵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來,急忙找補著欲蓋彌彰:“朕就是隨便問問,皇叔不必為難。”
唐湉心知他誤解了,便說:“臣只能答應你,只要臣在一天,就會對陛下好。”
小皇帝靜靜地聽了他的話,良久忽然又道:“那……朕能不能跟皇叔討個請求?”
唐湉回神,立刻打起精神說:“只要陛下開口,只要臣能做到,臣一定會答應的。”
小皇帝滿懷希冀:“以後有一天……如果皇叔再次厭棄華陵,覺得華陵不聽話了,可不可以準允華陵自行了斷?”
似乎不覺得自己說得是什麽驚悚的話,褚華陵又道:“那時候朕親眼看到七皇兄喝了毒酒那麽痛苦,血都從眼睛裡流了出來。”
“朕害怕。”
這一年多,褚華陵每每深夜驚醒都會深深恐懼,他知道遲早有一天,皇叔也會那樣對待他,而他最大的期望也不過就是將來能死得體面些,少些痛苦,七皇兄死時七竅流血渾身扭曲,實在很嚇人。
他以為趁著皇叔現在最溫柔好說話的時機提出來,說不定能得到他的承諾。
褚華陵想得好好地,唐湉的心卻一下子沉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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