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理清點好庫房所有物品,唐湉確認沒有任何紕漏後才鎖門離去。
他慢悠悠的往大門處走,路過保安室的時候無意轉頭瞥了一眼,結果發現居然還有個孩子沒走,他立刻停下腳步看了過去,驚訝的道:
“華陵?”
原本安靜坐在保安室外凳子上,背著小書包低頭乖巧看著地面的小男孩抬頭,見了他後立刻靦腆的笑了起來:“糖糖老師。”
唐湉低頭看了看手機,問他:“現在都五點半了,你家裡人還沒來接你?”
“阿姨說路上堵車,會晚點來。”華陵撓了撓頭,小聲的回他。
唐湉皺眉。
華陵雖然不是他班上的學生,但所有學生的體育課都是他統一帶的,因為這孩子的身體一直不算好,性格相比其他男孩也有些過分安靜靦腆,因此他皮平常對華陵也十分關心愛護,就算不是自己班裡的,也時常照顧著。
唐湉看著華陵被熱氣蒸紅的小臉,在校門外路邊的冷飲店買了兩根雪糕,然後又折返回來,遞了一支給他:“吃吧”。
接著他又蹲下來,陪著華陵一起坐在保安室門口,華陵舉著雪糕小心翼翼的舔著上面的奶油,唐湉神情溫柔的看著他頭頂的發旋,抬手用紙巾幫他擦掉脖子後的汗。
華陵吃著雪糕,抬頭用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盯著他,猶豫著想說什麽。
唐湉幫他擦乾淨汗珠,輕聲的問道:“華陵想說什麽?”
“糖糖老師……”華陵眨眨眼,小聲說:“我馬上要上小學了。”
唐湉莞爾一笑,華陵作為本屆畢業生,學校早在幾天前就為他們舉行了隆重的畢業典禮,他的小小畢業證還是唐湉親自給他頒發的。
他笑著又摸了摸他的小腦袋,感慨著說:“是啊,華陵長大了。”
“剛來學校的時候,只有這麽一點高呢。”
聽了他的話,華陵抿了抿嘴巴,有點開心的樣子,可接著嘴角卻又耷拉下來,失落的又說:“可是畢業後,我就看不到糖糖老師了。”
唐湉看著他難過的表情,安慰道:“以後你要是想我了,也可以隨時回來看看。”
華陵舉著雪糕泫然欲泣,一直搖頭:“可我喜歡糖糖老師,不想畢業。”
其實小朋友們很容易喜歡上一個人,只要有人給他們好吃的,願意耐心陪他們玩耍,他們都會喜歡上對方,而且不計較利益得失,也不在乎付出回報,巴不得把他們以為的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你,哪怕那可能只是路邊的一朵小花。
但這份喜歡通常也會因為孩子們年紀太小,隨著時間推移而被遺忘,唐湉經常被小朋友們說喜歡,可是很多孩子畢業長大離開後,只要幾年就會完全忘記幼兒園時喜歡過的老師們。
並不是孩子們無情,只是因為他們長大了,生命中出現了更多讓他們難忘的人。
唐湉知道華陵的不舍,摸了摸他的頭,輕聲說:“老師也很喜歡華陵。”
“但華陵還是要長大的,只有長大走出去,你才會認識更多比糖糖老師還要好的人。”
華陵眼眶微微發紅,小手握緊了手中的雪糕棍,眼淚忽然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落,用著稚嫩的嗓音無比篤定的說:“外面才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人。”
唐湉並沒有反駁他的話,抬手輕輕地給他擦眼淚。
畢業入行後,他帶過很多性格不同的孩子,而每個孩子們背後又有各自不同的家庭背景,可沒有哪個孩子能像華陵這樣更讓他心疼。
父親出軌離婚再娶,生母早逝,後媽刻薄,家裡還有個比他小三歲的異母弟弟,在這樣複雜的家庭裡,華陵的處境可想而知。沒有父母疼愛的他只能每天跟著保姆生活,再加上他的身體不好經常生病,父親對他更是漠視冷待。
幼兒園三年,他從沒有出席過任何一次家長會,連畢業典禮都沒來,唐湉打了無數個電話,希望他能親自到場,可得到的都是秘書冷冰冰的婉拒。
盡管在外人看來,華陵在同齡孩子裡已經算得上很優秀了,安靜乖巧懂事有禮貌,可仍然換不來原生家庭對他的半分關愛。
學校老師們都看不過去,私底下對他的父親頗有微詞,而即使是唐湉這種自認脾氣很好的人,有時也會忍不住怨懟這種男人。
生而不養,不聞不問,不配做父親。
唐湉陪著華陵一直等到六點半,保姆的車才姍姍來遲,華陵背著小書包一步三回頭,卻被神色匆忙的保姆硬拉著往車上走,而唐湉就站在原地看他。
華陵被帶到車前,卻忽然用力掙脫保姆的手,邁著急切的步伐向他跑來,像個小炮彈一樣用力的衝進他的懷裡。
“糖糖老師!”
“我永遠最喜歡糖糖老師!”
唐湉緩緩蹲下身也用力的回抱住男孩小小的身軀,重複著說:“老師也喜歡華陵。”
他的脖子裡有些濕潤,是華陵又哭了。
最後他還是目送華陵上車離開。
夕陽下下,唐湉獨自一人騎車走在回家的路上,滿腦子還是想著華陵的家事,他很擔憂那孩子以後的生活,保姆是個沒什麽文化的中年婦女,隻負責做飯接送,從來不會跟他交流,也不知道華陵小學後會不會覺得孤單。
他邊騎車邊想著心事,自然沒注意路兩邊的狀況,連前方路面維修的標志都沒看見,就這麽連人帶車硬生生的栽了進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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