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進屋,就聽見裡間兒有個虛弱的小聲音,“鐵柱哥——”
“哎——”唐鐵柱趕緊三兩步跨進門檻,掀開珠簾,來到床邊兒,“小豐你醒啦!”
木豐靠躺在床頭,一條腿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,身上穿著一件唐懷芝的舊寢衣。
寢衣長短很合適,但也可能是生著病的緣故,木豐瞧著比唐懷芝還要清瘦一些,衣領松松垮垮地垂著,露出一小片胸脯。
小少年瑟縮著,像個受驚的小鳥,一看見唐懷芝,眼仁兒便突然亮了。
“鐵柱哥,”他嘴上抹了層棕色的藥膏,顯得臉色更加蒼白了,“這是你家麽?”
“這裡是郡公府,”唐懷芝走到床邊,彎腰探了探他的額頭,“你好好休息,還發著燒呢。”
唐懷芝的手摸到他額頭的時候,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,往後縮了縮,仰頭頂著唐懷芝,“麻煩你了,鐵柱哥。”
“不是討厭這個名兒麽?”
“不是不準旁人叫麽?”
“這位旁人是誰啊?”
木豐顯然沒料到會突然有人進來,還是個聲音中氣十足的高大男人。
他下意識蜷起腿,傷口被牽扯到,疼得“嘶”了一聲。
唐懷芝急忙拍拍他的腿,“你別亂動。”
又站起來攬住羅青藍的胳膊,“小豐,這是我...哥。”
羅青藍挑起了一邊眉毛。
唐懷芝頓了頓,留了個心眼兒,又道:“這裡是他家,這兒都聽他的,我也聽他的!”
羅青藍那一邊眉毛又默默放下了。
木豐對著羅青藍討好地笑笑,叫了聲“哥”。
羅青藍對他微微點了點頭,沒搭理他。
他轉而看向唐懷芝,“這位是小...瘋?”
“啊,”唐懷芝急忙道,“他叫木豐,比我還小呢。”
像是領著剛認識的朋友來家裡玩,迫不及待跟家裡長輩介紹的小孩兒。
家裡長輩的表現…好像對這個朋友很不滿意。
羅青藍的目光在木豐身上掃過,在他的傷腿上停留了一瞬,淡淡地道:“是麽?難怪跟你一樣蠢。”
木豐抿抿嘴唇,默默垂下來一直盯著唐懷芝的眼睛。
唐懷芝有些生氣。
怎能這麽跟人家說話呢?
況且還傷了腿,還發著燒,最重要的是,這是自己帶回來的。
他瞥了羅青藍一眼,過去給木豐噓寒問暖。
“腿疼不疼?”
“肚子餓麽?”
“口渴不渴?”
木豐都輕輕搖頭,攥緊了被子,表情有些異樣。
“怎麽了?”唐懷芝故意用特別溫柔的聲音問他。
木豐垂著頭,臉頰紅了,很小聲地道:“我想…尿尿。”
唐懷芝啊了一聲,忍不住笑笑,“小豐,你真可愛。”
羅青藍臉都綠了。
唐懷芝:“你腿不能走,我背你去吧?”
“你這小身板,背得了誰?”大將軍幽幽地道。
“小身板怎了?”唐懷芝使勁兒拍拍胸口。
他掀開被子,把木豐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搭。
木豐腿動不了,牽扯著就疼,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唐懷芝身上。
唐懷芝剛把人弄回來,這會兒腿還發抖呢,差點兒沒摔了。
面子!
挺住!
鐵柱哥!
“我來吧!”
羅青藍一把攥住木豐的胳膊,稍微一彎腰,把人攔腰抱了起來。
大將軍抱得很有技巧,除了那兩條撐著他的胳膊,全身沒一處跟木豐挨著的。
像在端什麽討厭的東西。
讓馮管家給木豐喂了晚膳,唐懷芝沐浴完,又跑他房裡轉悠了一圈兒,才慢悠悠地回到羅青藍房間。
大將軍正在燈下苦讀。
唐懷芝塔拉著鞋,往他面前一蹦,“哈!”
羅青藍抬頭看他,皺了皺眉。
羅青藍:“今兒晚上去自己院兒睡。”
唐懷芝:“為啥?”
羅青藍往窗外瞥了一眼,道:“木豐不能下床,沒你撒不了尿。”
今兒晚上這本書是講持久戰的,好像很有意思。
大將軍看得很入迷,頭都很少抬。
唐懷芝站在他面前,擋他的燈光。
羅青藍沒理他,默默轉了個方向。
唐懷芝又追著擋過去。
羅青藍又轉了回來。
“青藍哥?”
“嗯。”
“……”
我不討人喜歡了麽?
不可愛了麽?
不喜歡我了麽?
要始亂終棄了麽?
杜文蹊有一冊話本,裡面講的一個男子傾心另一個男子,對他極盡追求,用盡方法,最後終於抱得美人歸,跟他一番歡好,後面卻日漸厭煩,對他淡了起來。
當時,杜文蹊拈著並不存在的長須,一副很懂的樣子,“世人往往追求得不到的東西,得不到便輾轉反側,好不容易得到了,卻又沒那麽好了,又開始不珍惜。”
莊滿在旁邊翻譯,“便是說上了床榻以後便不珍惜了唄。”
唐懷芝捂著臉,說他倆胡說八道淨想些有的沒的。
這會兒想起來,難不成真有幾分道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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