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孩兒摳得很,一直嚷嚷沒錢,外出遊玩,一個銅板都不往外掏,想方設法訛他青藍哥的銀子。
這會兒連私房錢都拿出來了,看來是件大事兒。
羅青藍抓抓他的頭髮,“說吧,又給我惹什麽事兒了?”
唐懷芝一臉無辜地“啊”了一聲,“什麽?沒啊?我這麽聽話。”
“是嗎?”羅青藍笑笑,“當真沒有?又打架了?”
“沒打架沒打架,”唐懷芝抿抿嘴,磨磨蹭蹭地坐過來,跟羅青藍擠一張椅子,“真沒打架。”
羅青藍輕“嘶”了一聲,眉頭皺起來,往旁邊挪了挪,“別挨這麽近,煩人精。”
唐懷芝發覺不對,跟著往前湊了湊,仔細嗅嗅,“怎一股藥酒味兒啊?”
“起來,”羅青藍撈著唐懷芝的腰,把人抱下來又放回一下,自己則走進了內間,“我換個衣裳,一會兒用膳了。”
又怎了,還嫌棄上了,挨一下而已,至於換衣裳嗎?
還皺眉頭!
皺眉頭?
唐懷芝緊跟著跑過去,羅青藍還在解腰帶,聽見動靜急忙又系上了,“進來做什麽?換衣裳呢。”
“換唄,”唐懷芝往床沿上一坐,“我想看。”
“別招我揍你。”羅青藍系好腰帶,又在外頭披了件長袍。
“用不用晚膳了?”他轉身看著唐懷芝,“不餓啊?”
唐懷芝晃晃腿,睨了他一眼,“你又受傷了?”
羅青藍輕咳一聲,起身要走,“沒,快出來用膳,我都餓了。”
“你就是受傷了!”
唐懷芝突然喊了一聲,聲音裡帶著些哽咽。
羅青藍心頭像是被一隻小手抓了抓,停下腳步,沒敢回頭,“擦傷而已,快好了。”
唐懷芝吸吸鼻子,“擦傷要用這麽重的藥酒嗎?你敢不敢脫衣裳讓我看看?”
“有完沒完?”羅青藍轉過身,跟著也吼了一聲,“說了沒事兒。”
吼完立馬便後悔了,攥攥拳頭,跟唐懷芝對瞪著。
片刻之後,大將軍還是緩緩走過去,坐到床邊,抬手給唐懷芝擦掉臉上的淚珠,“不哭了,一點兒小傷,都不疼。”妍擅亭
唐懷芝啪地打掉他伸過來的手,“那你給我看看!”
“裹上了,脫來脫去再給蹭掉了,”羅青藍放低聲音,一抬手,接住了唐懷芝臉上甩下來的一滴眼淚。
“我保證,明日找賀太醫瞧瞧,行不?”
“今日叫他來不成嗎?”唐懷芝嗓子有點兒啞,最近總是這樣,一哭便更啞了。
“太晚了,怪麻煩的。”
“賀太醫說了,隨時找他,不嫌麻煩。”
羅青藍歎口氣,強撐著告罄的耐心,把身上披的長袍伸過去,“擤擤鼻子。”
唐懷芝抓住長袍,胡亂團一下,使勁兒擦了擦鼻涕。
羅青藍把髒了的長袍脫掉,起來又換了一件。
唐懷芝鼻頭紅紅的,眼眶也紅紅的,手指捏著衣擺繞來繞去,也不理人了。
羅青藍穿好外袍,又默默坐回來。
“午後在宮裡出來,送了杜丞相一趟,回來經過朱雀門,遇見刺客了。”
羅青藍垂著頭,生硬地交待著。
“我沒防備,肩膀被匕首刺傷了,傷口三寸見方,已經止血了。”
唐懷芝抬起手背擦擦眼,眉頭緊緊皺著,“上回中箭便瞞著我,你們都瞞著我,我又不是小孩兒了。”
羅青藍刮刮他泛紅的鼻頭,溫聲道:“以後不會了。”
兩年前,羅青藍帶兵去南邊兒平亂,回來在莊蔚府裡住了好幾日。
要不是莊滿來通風報信,他非得等傷好了才回府。
那回,唐懷芝頭一次真的生氣,連著好幾日不理人。
看著小孩兒眼圈兒又紅了,羅青藍歎口氣,把肩膀上的傷給他看。
紗布纏來好幾道,上面還滲了血,瞧著嚇人。
唐懷芝盯著看了會兒,湊過去給他吹吹,“還疼不?”
“嗯,”羅青藍做出一副痛苦的樣子,“可疼啦!”
“你活該麽不是?”唐懷芝用指尖摳摳紗布邊緣,心疼壞了。
羅青藍後肩有一道舊傷,一直延伸到腰上,疤痕可怖。
頭幾年,羅青藍幫小孩兒沐浴都不脫裡衣,怕嚇著他。
後來無意間被他看見了,自責了很久。
這道傷已經很久了,那會兒羅青藍才十歲,為救唐懷芝受的。
這樣的疤,他身上還有好幾道,猙獰地昭示著那些淒惶的過往。
自那以後,唐懷芝便對羅青藍身上的傷格外在意,沒事兒便嗅來嗅去,弄得羅青藍輕易不敢用藥酒。
哭這一鼻子,到底把賀太醫給折騰來了。
賀恂初在太醫署值守,提著藥箱便過來了,揭開羅青藍草草裹上的紗布,重又給他上藥。
看羅青藍一副無奈的表情,賀恂初心裡萬分高興,“總算有人能治你了,一物降一物啊!”
唐懷芝在一邊看著,恨不得親自上手給上藥,“賀太醫,您手輕些,疼呢。”
賀恂初把手裡的藥瓶往旁邊一放,紗布往傷口上一拍,“疼個屁,他還能知道疼?”
羅青藍皺皺眉,“真疼。”
賀恂初瞪他一眼,“忍著!”
處理好傷口,晚膳都等了好一會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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