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青藍回將軍府是傍晚了, 他急匆匆的,從未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想見到唐懷芝。
府門口圍著十幾個兵,其中一個羅青藍認識, 是以前在軍中抓到的那個逃兵, 說是家中老娘病重, 拿著撫恤銀子轉身便出了京城。
見到羅青藍, 一個人怒氣衝衝地在對面走來, 兜頭便問:“蕭墨呢?”
羅青藍笑笑, 目光掃過幾個兵, 在那個逃兵身上停留了一瞬,“令弟下毒害人,將軍府還沒問你要人呢, 蕭指揮。”
“你莫要胡亂攀扯, ”蕭望神色焦急,甩了甩袖子, “杏花樓上下都看見, 是你羅青藍私自抓了人。”
“墨兒下沒下毒,自有府衙來斷, ”他握著拳, “輪不到你來拘人。”
看那樣子,蕭望也是一夜未眠, 眼珠充血,平日的虛偽和氣全無。
他抽了一個兵的佩劍, 要刺羅青藍的胸口。
金禮急忙持刀上前, 兵刃相擊, 聲音令人牙酸。
“誰敢在將軍府撒野?”金禮早看不慣蕭望,此時瞪著他身後那些兵, 一臉悲憤,“爾等都是誰提拔起來的,看來全都忘了,此刻有什麽立場圍在這裡,背叛舊主,也配叫長林軍?”
幾個兵面如菜色,抿唇不語。
羅青藍沒再理會他們,以手撥開層層劍刃,進了將軍府。
晚上,蕭墨帶著幾個長林軍在對面休整,遠處有人來報,說是在瓦舍後巷發現了蕭墨。
蕭望急急趕過去,看見了昏迷不醒的蕭墨。
“小侯爺,”太醫戰戰兢兢,“少爺這是...中毒。”
“中毒了給他解啊!”蕭望猛地踢歪了一把椅子。
太醫垂著頭,肩膀在發抖,“臣...沒有解藥。”
蕭望吼道:“一群廢物!”
次日一早,羅青藍騎馬上朝,在宣政殿外見到了跪著的蕭望。
群臣經過,紛紛回首,卻又不敢多嘴。
聖上臨朝,蕭望進殿申冤,告羅青藍戕害蕭侯幼子,無法無天。
“少在這兒放屁!”杜老丞相朝著蕭望狠狠啐了一口,“蕭墨下毒謀害國公世子、莊家小七及我兒三人,證據確鑿,有個錘子的臉面在這兒喊冤?”
“蕭墨是否下毒,自有朝廷公斷,”蕭望道,“羅青藍私設公堂,意同謀反!”
杜老丞相瞪著他:“放你祖宗的羅圈兒屁!”
“丞相,”聖上皺了皺眉,“注意言辭。”
本朝議政向來不拘言辭,當廷爭吵自是平常,有時候還能互扔笏板甚至大打出手。
聖上本意是廣開言路,太后卻十分不認可。
蕭望跟杜老丞相對罵了好大一會兒,眼看著要動手,羅青藍跨步擋在了蕭望面前。
禦林軍瞬間列在階下,抓住了刀柄。
殿上劍拔弩張,一內監急急來報,“聖上,啟王城外遇刺,生死不明。”
這事兒來得巧。
長林軍大部不在京中,能派的唯有羅青藍的青寧軍。
如今羅青藍有害人的嫌疑,不得無故出京,聖上歎口氣,叫莊蔚帶著青寧軍去救啟王。
下毒的事尚無定論,將軍府閉門數日,朝中文武人人自危。
羅青藍每日在床邊給唐懷芝擦身,熬好的藥都親自哺喂。
賀恂初照例來扎針,越來越沉默。
“你給他喂了多少藥?”他問的是蕭墨。
羅青藍摸出腰間的藥瓶,朝他晃晃,“一半。”
“一半還好,一半還好,”賀恂初拍拍胸脯,“一半不傷性命,昏迷不醒而已,服了解藥便可。”
蕭余在旁邊道:“若無解藥,豈不成了活死人?”
“你閉嘴,”賀恂初道,“這不是有解藥嗎?”
他掏出個圓鼓鼓的藥瓶,“僅此一份,再配不出來了。”
這藥是賀恂初師爺傳下來的,有個含糊的名字叫“歲末”。
賀恂初曾跟他炫耀過,此藥藥效極為持久,吃下去沒有傷口,不損身體,但中毒者會昏迷不醒,意識陷入深淵般的夢境,一遍遍經歷恐怖痛苦。
據說解藥早已失傳,隻留下一顆,以後要當傳家寶的。
賀恂初走後,羅青藍立刻進裡屋去看唐懷芝,卻在多寶閣上看見了那個圓藥瓶。
“謝了。”他收好藥瓶,小聲道。
唐懷芝好幾日不煩人了,安靜得過分,動都不動。
羅青藍浸濕布巾,給他一根根擦洗著手指,邊擦邊嘮叨,“以往嫌你煩,你總有更煩的等著我,這回怎麽這麽聽話了?”
大將軍有些後悔。
當初矯情什麽,非說要等一等,這會兒真得等了。
“我不敢碰你,但又很想,”大將軍趁著人家聽不見,不知羞得說些心裡話,“我想的太髒了,怕汙了你。”
他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我總覺得你在天上,我在地上,我得捧著你,但有時候真想把你拉下來,扣著你。”
“你四歲說想要嫁給我,我知道是玩笑話,但老爺們說出來就得做到,是不是?”
羅青藍捏著他的指尖來回揉揉,突然放在嘴裡咬了一口,留下一圈牙印兒,“回來吧,咱倆一輩子,行不?”
“...我會待你好。”
說完這些話,羅青藍自嘲地搖搖頭,覺得自己昏了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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