莊滿回味了一下溪水的味道,還挺甜,就是有點兒飽。
烤肉還沒熟, 杜文蹊撿了幾塊石頭過來, “井字棋?”
莊滿猛地站起來,蹲到他旁邊, “必殺得你片甲不留!”
“小七贏他!”唐懷芝在旁邊喊道。
小狗被寶慶帶出來了, 脖子上還拖著繩,呼哧呼哧地跑過來, 窩在唐懷芝腳邊。
剛去小溪是光腳的, 這會兒泡得有些發白。
踩在小狗背上,腳趾在身上一抓一抓的, 順滑的毛蹭得腳趾縫很舒服。
他往旁邊一趟,腦袋枕在了羅青藍腿上。
“你還是濕的。”羅青藍給他順順頭髮。
“一會兒就幹了。”
唐懷芝笑嘻嘻地看著羅青藍, 這個角度看人很醜, 他眼裡羅青藍卻還是挺好看。
篝火一晃一晃的, 把人臉映得很暖。
“過幾日要出征。”
羅青藍捏著他的耳垂玩,低頭小聲地跟他說話。
唐懷芝被他捏的很舒服, 正眯著眼睛享受,聽見這話,猛地睜開眼,“出征?去哪?你啊?”
“這麽多問題,”羅青藍笑笑,把他的耳朵捏成一坨然後再放開,“出征,去渤海,我。”
羅青藍這幾年都在京城呆著,唐懷芝都快忘了他是個武將。
他的情緒迅速低落下去,鼻子突然一酸,趕緊閉上了眼睛。
再睜開時,眼圈兒都紅了。
“要去幾年啊?”
唐懷芝聲音甕甕的,還有點兒鼻音。
娘親在邊境一呆就是七八年,唐懷芝對於出征的理解便是以年計數的漫長時光。
羅青藍把手覆在他眼皮上,能感受到細微的顫抖。
“幾個月便回,”羅青藍輕輕往下壓了壓他的眼睛,“用不了一年。”
唐懷芝猛地松了口氣,眼珠子在他手心裡動來動去。
“癢不癢?”他問羅青藍。
“癢,”羅青藍笑笑,“像小蟲子。”
過了一會兒,唐懷芝又有些低落,畢竟幾個月也很長啊,打仗還危險。
他輕輕歎了口氣。
“怎麽了?”羅青藍問他。
“想你唄。”唐懷芝道。
“我還在這兒呢,”羅青藍微微抬起手,感受著他睫毛的觸感,“想什麽?”
“已經開始想了,”唐懷芝抓住羅青藍的手,放在自己左邊胸口,“你摸摸,很想很想了。”
羅青藍出征那天,唐懷芝沒去上學,騎著馬跟在他旁邊。
隊伍緩緩出城,一路上,長街兩旁都站滿了相送的人。
出城之後,唐懷芝又跑到城樓上,目送了很遠。
一身月白校服,發尾飄在風裡,很顯眼。
羅青藍一回頭便能看見。
好幾年沒分開,倆人早連在一起了。
猛地一走,唐懷芝心裡好幾天都緩不過來。
夏日裡雷雨天頻繁,當晚便下了雨。
唐懷芝縮在被子裡不敢睡,後半夜抱著小枕頭,跑去羅青藍床上了。
小孩兒趴在羅青藍枕頭上,使勁兒聞幾下上面殘留的味道。
“跟小狗似的。”羅青藍總這麽說。
這味道讓他安心,比他的小枕頭還管用。
旁邊沒人,他把臉整個埋了上去。
不一會兒,又左右蹭了蹭眼睛。
但白天還是挺快活的。
尤其是拿著旬考批了丙等的時文卷子回家,還能大搖大擺進門時。
“阿沅叔,我算學得了滿分,其他好些都是甲等!”
阿沅叔笑著摸摸試卷,又摸摸他的腦袋。
府裡有阿沅叔要照顧,還有一堆仆從要管。
桃溪莊給了他,前幾日帳房先生還送來帳本,要教他看。
羅青藍一走,唐懷芝突然就長大了不少,顯而易見地穩重起來。
也算是個小男子漢了。
過了一個月,沒有什麽消息傳來。
唐懷芝耐心等待著,每天晚上都往那本時文書上畫一道,就畫在羅青藍給他包的書皮上。
兩個月三個月,書皮上已經畫了小半頁了。
“六哥說昨兒來了戰報,”莊滿端著餐盤,坐到唐懷芝旁邊,“對面避戰不出,聖上的意思是讓等著。”
杜文蹊坐在唐懷芝對面,他是個急性子,“這得等到什麽年月去。”
唐懷芝扒拉著碗裡的飯,沒什麽食欲,“不打仗便不會受傷,挺好的。”
“那也是,”杜文蹊拍拍他的肩膀,安慰道,“大將軍是什麽人啊,傷不到的,放心。”
唐懷芝想想羅青藍身上那些疤,低頭默默扒了口飯。
膳堂坐滿了人。
挺熱的天兒,學裡給搬了不少冰塊,在過道裡隔幾步便放一缸。
杜文蹊敞開領子扇了扇,“這會兒要有冰酥酪吃便好了。”
莊滿指著旁邊的冰塊,“你可以趴過去啃幾口。”
唐懷芝跟著笑笑,“舔舔也行。”
“你倆真是一條心啊。”杜文蹊往過道那裡挪挪椅子,能涼快一些。
剛坐定,一個木餐盤從遠處飛過來,徑直落在了他腳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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