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方有兵器敲擊的聲音,羅青藍在馬上彎下腰,挑開了唐懷芝身後的一個敵軍。
唐懷芝身邊重傷的青寧軍見他過來,松了口氣,拚盡全力把兵器刺入敵軍胸膛,隨他一起倒下了。
羅青藍跳下馬,一口氣斬了這一夥羌人。
大漠茫茫,大將軍的戰馬也倒下了,跪在沙漠上,朝著東邊。
唐懷芝的長劍已經斷了,他扔掉斷劍,撲過來抱著羅青藍。
羅青藍支撐不住,緩緩滑下來,靠在一處沙丘上。
肩膀上傷口的血繼續往外滲,唐懷芝看見那裡一會兒便能凝成一顆血珠,他急忙抓著布條去摁,另一邊的血珠卻又聚集起來了。
“青藍哥,”他哽咽著,整條胳膊都在發抖,“你別睡啊。”
大漠烈日炎炎,遠處的鳴沙山呼號著,像是風的低語。
羅青藍半睜著眼,艱難地檢查自己的傷勢。
箭傷、刀傷,胸口那處尤其深。
征戰十幾年,大概只有十歲那年,那道十六寸的傷口讓他有同樣的感受。
身上很冷,疼痛裹挾著,似乎要不行了。
唐懷芝還在不停地給他按壓傷口,溫熱的眼淚甩出來,落在羅青藍臉上。
還像個小孩兒呢,讓人不省心。
怎麽也放不下…
這裡太遠了,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走出去,他傷得太重,得靠人帶著才能走。
他想,唐懷芝還可以走,但不能帶著個累贅。
“向東邊兒,跟著太陽,”羅青藍給他指了指,“那邊是漠北的城池。”
唐懷芝跟著往東看,那邊也是茫茫大漠,唯有烈日當空。
“咱們一定能走出去的。”他堅定地道。
羅青藍撐著胳膊坐起來,取下腰間的水壺,把裡面的水仔細倒進了唐懷芝的水壺裡。
水壺滿了。
羅青藍蓋緊蓋子,系回唐懷芝腰間。
“青藍哥...”
羅青藍拿著自己的空水壺,道:“你...轉身。”
“幹啥?”唐懷芝不知道他要做什麽,卻隱隱有些煩躁。
“轉身。”羅青藍幾乎是命令著對他。
唐懷芝沒再爭論什麽,乖乖轉過身去,背對著他。
羅青藍吃力地跪起來,掀開護甲,顫顫巍巍地伸進褲子裡,把他那東西掏出來。
水壺開口不是很大,他很仔細地對準。
大概是有些難為情,等了一會兒,才有“嘩嘩”的水聲響起。
他努力地灌滿了大半壺,像是要把自己榨乾似的,蓋好蓋子,在耳邊晃晃,他自嘲般笑笑,“聊勝於無罷了。”晏扇廳
弄完這個,他系好褲帶,擺正護甲,趴過去把水壺仔細系在唐懷芝腰間的另一邊。
晃晃蕩蕩的,很有些重量。
唐懷芝突然明白了這是什麽,嘿嘿一笑,“青藍哥,你可真能尿。”
羅青藍摟住他的脖頸,往前一拽,跟他貼著腦門兒。
“等實在沒水了再喝,”他啞著嗓子道,“沙漠裡行走,水是最重要的,不可浪費。”
“大概放久了,喝了要中毒的,”他道,“總比沒有好。”
唐懷芝抓著他摸摸自己肚子,玩笑道:“這兒有新鮮的。”
羅青藍笑笑,“那就先喝新鮮的。”
他往胸口摸摸,掏出個玩意兒來。
“這是兵符?”老虎形狀的,唐懷芝好像見過。
“西北軍的兵符,”羅青藍把兵符放在唐懷芝手裡,攥緊他的手,“能調西北的三萬駐軍,去救柳葉城。”
“你往東跑,去漠北找馬匹,往北,去玉門關,調兵馳援柳葉城。”
唐懷芝瞬間瞪大了眼睛,把兵符給羅青藍,“青藍哥你啥意思?咱們一起去漠北啊!”
羅青藍無力地笑笑,“青藍哥走不了了,你去吧,然後再回來找我。”
唐懷芝捂著耳朵,連連搖頭,“我不!不不不不不不!”
羅青藍費力地抱抱他,“聽話,不然都走不出去。”
“不!”唐懷芝使勁兒推開他,“咱們一起走!”
“唐懷芝!”羅青藍叫了他的大名,“你聽話。”
“柳葉城在等著你帶兵去救,那裡有阿沅叔,有大盛百姓,柳葉城破了,羌人入關,大盛便又要起戰亂。”
唐懷芝紅著眼圈,跟他強著。
“為啥等著我去救,”他帶上哭腔,“為啥救他們就要拋下你?”
羅青藍捧著他的臉,道:“因為你娘是英國公,你相公是大將軍,你是大盛的世子爺,是大盛的子民。”
唐懷芝連連搖頭,“我不要什麽大盛,青藍哥,我隻想要你。”
“唐懷芝,”羅青藍又叫他,“你不能這麽自私。”
“無數人換來的太平,你跟我說不重要?大盛軍進城前夕,你還記得麽,那些陣亡在城外的叔伯嬸娘,他們差一點兒就能看見勝利了,他們每一個人,都可以為了大盛拚盡全力,而你,唐將軍的兒子,卻在這裡說大盛不重要。”
唐懷芝定在原地,像呆住一樣,只是不停地搖頭。
這些道理他都懂,但是他拋不下羅青藍。
像個小孩兒,以為不去聽不去想,有些事情便不會發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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