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現在做人魚肉的人是你,渤海慕容小王爺,而不是我。”
木豐看著羅青藍說這樣的話,語氣沒有一絲感情,一切都是氣定神閑,淡淡的,卻讓人忍不住後背發涼。
而他卻在給自己處理傷口,動作利落不溫柔,卻不像是故意的。
就好像,這位大將軍若是給他自己處理傷口,動作大概也是如此,甚至更粗魯。
傳言果真沒錯,大盛大將軍羅青藍生性漠然,戰場上殺人如麻,長槍一揮,眼睛都不會眨。
他的溫柔唯獨對那個人麽?
木豐忍不住有些好奇,“聽說你們大盛好龍陽,你對他,當真是那種感情?”
羅青藍笑笑,指尖兒在他傷口上摁了一下,“哪種感情,嗯?”
木豐疼得齜牙,即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渤海小王爺,此時也有了幾分害怕。
“像男女的那種,”木豐道,“他喜歡你,戀著你,愛你?你也是這樣?”
喜歡你,戀著你,愛你。
羅青藍想起唐懷芝,胸口瞬間變得毛茸茸的,像小兔子在蹭來蹭去。
可是木豐起討厭地把小兔子一把抱走了。
他比羅青藍矮了一大截兒,仰著頭看他,“聽說他很小便跟著你,幾乎是被你養大的?”
“所以你不過是近水樓台罷了,等他遇見了其他更好的,便知道你的陰險!”
羅青藍緊緊摁住了他的傷口,低聲怒吼道:“他不會!”
他的指尖兒幾乎要伸進傷口裡去,恨不得把那口子用力撕扯開來。
大將軍可以輕易做到,可最後還是松了手。
唐懷芝心裡把這人當朋友,所以大將軍可能會一時衝動殺了他,但羅青藍一定不會殺他。
他使勁踢開木豐的飯碗,飯菜撒了一地。
木豐看了一眼地上的烤肉,皺起眉頭,“他以後有了廣闊天地,見識到更多,還會這樣跟你麽?”
“仗著他年紀小不懂事,好把他拴在身邊?”
“他又不是女子,你這樣算什麽?”木豐緩緩說著,像在揭開一塊紗布,“你要怎樣,困他在宅院裡麽?”
“世間的喜歡千千萬,不拘他是男子還是女子,”羅青藍道,“他想怎麽樣,老子都陪著!”
木豐閉了閉眼。
他想起木棋對自己的那些過分佔有,想起父王責備的話,想起旁人悄悄看自己的那種奇怪眼神。
“貴族人家好龍陽,不過是個玩樂,以此彰顯地位罷了,”他重複著父王的話,歎了口氣,繼續道,“你們又不能成親,歡愉過後,你讓他怎麽辦?”
在渤海,男子彼此歡好是一件很難以啟齒的事,渤海王嚴謹貴族人家豢養孌童小倌,認為那是大盛帶來的奢靡風氣。
自從有一次稀裡糊塗跟木棋親嘴兒,被小廝瞧見以後,渤海王的一番訓斥,讓木豐突然不知所措。
他一邊盡量避著木棋,一邊又叛逆地到處撩撥好看的男子,仿佛這樣便可以證明,自己只是個荒唐的紈絝罷了。
成親麽?像夫妻那樣挽手並肩麽?
不行的。
他突然有些羨慕,那個善良又單純的少年,可以勇敢地面對自己的內心。
羅青藍轉身往外走,突然又停住了腳步。
“我們會成親,”他轉身盯著木豐,“三媒六聘,名正言順。”
木豐看著羅青藍離開的背影,眼睛盯著晃動的帳簾。
簾子越動越慢,最後穩穩地停下了。
“將軍,”見羅青藍出來,金禮急忙過來詢問,“那小王爺不安分?”
羅青藍擺擺手,“膳食給他免了,定時喂些水,你看著些,別死了。”
金禮驚愕一瞬,應了聲是。
“我出去一趟,別跟著。”羅青藍道。
他心煩意亂地走到駐地旁邊的河邊,日頭正好,水波搖曳閃著光。
青藍哥,我就是小氣,不想你跟旁人關系比我好。
青藍哥,你親親我,再親親我。
青藍哥,我給你做媳婦兒。
青藍哥,你可真壞…
他揉揉腦袋,突然半跪下去,膝蓋磕在河邊的石頭上。
“懷芝,”他小聲自語,“我該怎樣才能不辜負你?”
他倆一起長大,唐懷芝八歲前的那段時間,羅青藍嫌棄他嫌棄得不行,一個小孩兒帶著一個小小孩兒,他們是相依為命的青梅竹馬。
後來把唐懷芝接到將軍府,是半大少年帶著一個小孩兒,最初的那段日子,他甚至不知道怎麽跟唐懷芝相處。
畢竟一個八九歲,狗都嫌的年紀,另一個十幾歲,性子硬得像塊石頭。
他萬般呵護,舍不得一點磕碰,精細地把人養大。
後來唐懷芝長大了,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孩兒,突然變得不一樣的那些觸碰,那些模糊的感情,讓羅青藍惶恐不安。
他盡量閃避著,不跟他一同沐浴,也不準他晚上隨便進自己房間,有時候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一眼。
那次野外醉酒,唐懷芝突然親過來,羅青藍甚至聽見了盡力築起來的城牆崩塌的聲音。
唐將軍對他恩同再造,把唐懷芝托付給他,他便是拚了命也要保著、捧著、護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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