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人邊吃邊傾吐心中的不快, 恨不得當即去辭官回家,待吃飽喝足,起又精神抖擻地扎進那書堆裡去。
上學時, 總想著趕緊讀完, 羨慕羅青藍不用成日讀書做功課,真做了官, 才發現還不如當個學生來得輕松。
還好本朝官員待遇極好, 翰林院俸祿也豐厚,自己有了銀子進帳。
每月領月俸的時候, 都是唐懷芝最高興的時候, 出宮路過商鋪小攤,都要大方地買上許多點心糖果, 還不忘給羅青藍買他喜歡吃的油饊子。
翰林院待了小半年,秋去冬來, 到了冬至, 京城官員休沐三日。
唐懷芝早就盼著了, 豎起耳朵聽著鼓聲,鼓聲一響, 便飛奔出宮,跳上羅青藍的馬車。
他們早安排好了,冬至前出京遊玩,趕在冬至日家宴前回來。
時間緊迫,行李是昨晚便準備好放在馬車上的,就等著唐懷芝出宮,徑直便出城去郊外別院。
馬車裡炭火很足,唐懷芝趴在羅青藍腿上,舒暢地伸了個懶腰,“今兒我就盼著出來玩,想著那鼓怎還不響,一時走神,還被罵了一頓。”
羅青藍放了盤剝好的核桃在他面前,笑道:“快補補腦。”
唐懷芝抓了一把,囫圇塞到嘴裡嚼著,竟還是焦糖炒的,吃起來一股甜香。
“世子妃,”他拉過羅青藍的手,放到自己腰上,“給揉揉腰,坐了一天了,又酸又疼的。”
羅青藍順手在他腰上摩挲兩下,開始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,“你若是腰疼,今兒晚上可怎麽...”
“什麽今兒晚上?”唐懷芝嚷了一聲,又趕緊羞臊地放輕聲音,“我腰疼...你給揉揉就好了,不耽誤旁的。”
“唔,”羅青藍在他屁股上抓抓,“那就好。”
傍晚時分,馬車行至京郊別院,院子裡的烤肉架子已經安排妥當,烤羊排滋滋冒油。
在廊簷下吃著烤肉,外頭又送來兩條魚,都是在河裡鑿冰剛撈出來的。
羅青藍在篝火上支了口鍋,將河魚處理乾淨,入鍋調味,煮熱乎的魚羹喝。
並排坐在篝火旁,各自抱著碗,吸吸溜溜地吃進去,熨帖又暖和。
身上熱乎了,唐懷芝興頭起來,帶著羅青藍去外頭跑馬。
北風呼嘯,兩個人的衣袂纏在一起,他們在河邊停下,一起仰頭往天上看。
冰涼的一片落在臉上,唐懷芝伸手摸了摸。
嚴珊霆
“下雪啦!”
他興奮地仰起頭,張大嘴巴伸出舌尖兒,去接落下來的雪花。
羅青藍轉頭看他,心頭一陣柔軟。
雪花大片大片地飄下來,草地慢慢變成白茫茫一片,往前延伸,顯得開闊又遼遠。
唐懷芝在草壟上坐下,裹在羅青藍的狐毛大氅裡,露出凍得發紅的臉頰和鼻尖。
“青藍哥,”他往羅青藍懷裡縮了縮脖子,說話時嘴裡吐出大片的白氣,有些激動地往遠處指指,“你看,落了雪的京郊,像不像邊境?”
“像,”羅青藍在大氅下面抱緊他的腰,跟他一起抬頭往前看著,“大漠落雪,你小時候見過,如今竟還記得。”
“當然記得。”唐懷芝嘿嘿一笑,抓住羅青藍的手指,“瑞雪兆豐年嘛!”
他手心熱乎乎的,指尖細長纖細,帶著練箭磨出來的薄薄的繭。
羅青藍反抓住他的手,整個包在自己手心裡,很踏實。
他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唐懷芝,軟軟的小肉手拽著他一根手指,往沒長牙的嘴巴裡送,口水弄了他一手。
“唐唐,”羅青藍在他頭頂上親了親,“咱們認識多少年了?”
唐懷芝轉過頭,抬起下巴,在羅青藍嘴上嘬了一口,“二十四年唄!我多大年紀,咱們便認識幾年,還用問麽?”
羅青藍笑笑,跟他腦門兒碰著腦門兒,“好久了。”
“久麽?”唐懷芝斜著眼睛瞅他,“你膩煩了?”
“不膩煩,”羅青藍吻掉他睫毛上的一片雪花,“再有一百年都不膩煩。”
“那還差不多!”唐懷芝彎著眼睛笑道,“小唐多可愛,多好看,多招人疼啊!你可偷著樂吧!”
羅青藍笑著抱住他,“嗯,那我可得抓緊了。”
雪花紛紛揚揚,大將軍的大氅裡卻是暖洋洋的。
一定是因為大將軍胸口是熱的,又寬又闊。
那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。鹽閃停
那時候,邊塞刮著和現在一樣的風,中原還是破碎分割的局面。
大盛的營帳裡坐著位女將軍,眉頭緊鎖,金甲染血。
西北四部的鐵騎夜襲,鐵蹄聲踏得人心惶惶。
女將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,拿起銀/槍,毅然走進戰火裡。
“將軍,”一個黑瘦的少年跟了上來,“小世子他…”
“先退敵,”女將軍拍拍他的肩膀,“已經派人去找了,他們抓懷芝便是要逼我離開,我若離開,玉門關便完了。”
少年不解地瞪著女將軍,突然轉身道:“我去救他!”
“青藍!”
少年頭也不回地跨上戰馬,往東而去。
女將軍望著他的背影,忽然擦掉眼睛的淚水,帶著將士向西邊迎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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