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一輪的對規則的試探,開始了。
穿著墨綠色製服的員工,調整了一下呼吸,而後攥著打折券,義無反顧地走出了那條黃色的警戒線。當他走出去的刹那,後腳甚至還沒來得及跨過那條線,犯規的感覺就來了。冰涼、陰森,像一隻手順著尾椎骨往上,瞬間插入他的腦髓。
他整個人身子一僵,就被眼疾手快的搜救隊員一把拖回去。可即便是回到了冬遊園范圍內,那種犯規的感覺仍然如附骨之疽,無法在段時間內消散。
肖莛看著他冷汗涔涔的臉,深深蹙眉。
與此同時,冬遊園的小火車開起來了。按照既定軌道行駛的,無人駕駛的小火車,發出了“嗚嗚”的聲音,穿行在廣場上。
那本是孩子們的最愛,可這個時候,誰又敢去坐呢?孩子們並不理解,為什麽小火車都開起來了,大人卻要拖著他們後退。而大人們抬頭仰望,冬遊園西側的摩天輪,也開始了旋轉。
巨大的雪花冰晶亮著,如夢似幻。
肖莛抬頭看,明月高懸,一半露在外面,一半被雲霧遮著。今天是個弦月,月亮又缺了一角。
缺了角的月亮有種殘缺的美感,而缺了一塊面具的燕月明,露出了染血的下頜線。他喘著粗氣靠在神廟的門柱上,握著斧子的手都有點在抖。
從白天到晚上,神降儀式一直在持續。他們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,就連另一個使徒都不知道,為什麽紅線收不回來了。
神降儀式被迫持續,貓貓神不曾降臨,卻不斷地有異端生物被釣上來。
頭頂的夜空裡,舊日陰影和貓貓神打得更凶了。
那片斑斕的雪花在閃爍,恆定地閃爍,時不時發出“刺啦刺啦”的聲響。他們不敢再抬頭、不敢再傾聽,燕月明為了阻止異端怪物進入神廟,只能下來迎戰,但也隻敢站在神廟的大門口,遊走在門口那片大約有半個籃球場大的、還沒有被草叢淹沒的磚石廣場上,而不敢走入荒原半步。
那黑色虛影籠罩之下,黑暗會將他殺死。
驀地,他忽然感覺手裡的紅線又在動,因此呼吸一滯。還來?這才過了多久?他連忙攥住紅線,並出聲提醒陳野生。
陳野生才坐下來緩口氣呢,抹了把汗,剛想吐槽,就發現紅線倏然緊繃。燕月明猝不及防間,差點兒被那紅線給拖拽出去。
“艸!”陳野生急忙伸手把他拽住,一隻手去拉他,一隻手扯紅線,重心下壓,不斷地把壓力轉化到自己身上。他咬著牙,“怎麽回事啊到底?”
燕月明也不知道啊,但他有小動物的直覺。那顆心在撲通撲通狂跳,直覺告訴他,這次好像是釣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了。
荒原上除了異端怪物,還能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?
那毛線團到底滾到哪裡去了?
不可抵達的盡頭到底在哪裡?
該不會……
釣到那觸手大章魚了吧?
第213章 荒原(二十一)
一根紅線在荒原上繃直了,刀割不斷,也望不到盡頭。
燕月明用盡全力拽著那根紅線,陳野生再用盡全力拽著他不讓他被拖走,這才堪堪維持住了平衡。可一陣風吹過,狂風席卷著草葉,將荒原上一些枯萎的草葉、一些不知從哪兒來的細碎的骨頭,都卷上了天空。
草葉被紅線割斷,骨頭重新墜落於大地,風吹過風乾帶魚的孔洞發出嗚咽。燕月明和陳野生被拍倒在地,瞬間被拖出兩三米的距離,好在陳野生及時拔出刀來插入石板縫隙,以刀為錨點穩住兩人的身形,這才沒有被直接拖進荒原裡。
燕月明咬著牙,抬頭望向夜空。
夜色濃鬱,深沉得像是要吃人。
那些閃爍的雪花都已經被遮蓋了,黑色的虛影鋪天蓋地,貓貓神被壓製,往後退了不少。圍牆上的信徒們,在另一位使徒的帶領下,已然跪了下來虔誠祈禱。
偉大的貓貓神啊。
您虔誠的信徒在此向您獻上最純粹的信仰。
請歸來吧。
請堅持啊。
昨夜的神勇,難道只是曇花一現嗎?
是我們醒悟得太晚了,我們的心猶如一潭死水,沒能為您提供最好的支援。但這片荒原能夠共同見證,我們已決心要以更積極、更勇猛的姿態去面對一切,去迎回本該屬於我們的榮光!
“貓貓神啊。”
“您聽見了嗎?”
虔誠的信徒匍匐在地,不斷地禱告、叩問。
他們看到愈發黯淡的貓眼,心碎不已,而這時,風偏偏送來一道質問:“那你們站起來啊,用你們自己的雙眼,去直視那舊日的陰影。”
“那個異端!”
“是異端!”
異端跑進神廟來了,他們就站在圍牆的另一端,站在高處看著他們,仿佛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來對他們進行審判。
眾信徒嘩然。
然而異端卜夏的聲音鏗鏘有力、擲地有聲,“我是異端,因為我不信諸神。我敢在荒原行走,直面陰影,你們卻只會龜縮在神廟裡,受貓貓神庇佑,苟且偷生!”
“你胡說八道!”
“信口雌黃!”
“大膽異端!”
信徒們豈能受這種侮辱,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要追著異端打。可他們爬起來了,跑起來了,順著圍牆的方向跑,雙眼便會看見那舊日的陰影,一個個仿佛如遭盾擊,身形僵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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