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喜歡跟燕月明說話,時而是抱怨幾句工作太忙,時而罵幾句鴆。燕月明不用特意打聽,就把現在的情況摸了個七七八八。
抬頭看,倉儲中心前的廣場上,支起了一塊巨大的天幕。
這天幕像是雨棚,從倉儲中心的屋頂上直接伸展出來,但此刻的作用卻並非遮雨,而是遮月亮。天幕上還顯示著當前待辦的工作任務,左手邊有需要注意的規則,右手邊則是當下的天氣,還有今天的【望月指數】。
據說這是研究院新出的一項數據。
今天的望月指數是:7。
同事說,昨天是8,當這個指數降到3的時候,大家就可以盡情抬頭望月了。
“Circle。”燕月明看著天幕,開始呼叫倉儲中心的AI,“請為我更新巡查部最新物資損耗清單,謝謝。”
後勤部的新人小明,即便是面對一個人工智能,依舊保有禮貌。而等他根據各隊物資損耗,又安排了一波補給後,他終於有時間停下來休息片刻,腦子裡就止不住地開始想念大黃和學長。
他搬著一個小板凳坐在天幕下邊,吃著其他同事塞給他的補充能量的小零食,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很久沒見學長了。
這麽一想,那些責任心啊、信念啊、堅持啊,都在頃刻間化為烏有。小明只是一個想跟男朋友抱抱的小明罷了,男朋友比他高,伸手抱他的時候,剛好可以抱個滿懷。
在那個時候,他可以什麽都不想。
小的時候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賴在小姨懷裡,可後來他長大了,不好意思了。交男朋友好好啊,大帥哥,隨便抱。
可是現在帥哥不在。
小明的心都要碎了。
他又想起月亮跟他搶男人,整個人陰暗起來。
“小明?”顧斐快步走了過來。
編制大考14號顧斐,現在的監測部新人,穿著黑色製服,英姿颯爽。監測部的製服堪稱全局最酷,好多金屬配件,像未來特工。燕月明曾幻想過學長穿這套,可惜只是想想。
顧斐還以為燕月明剛從縫隙出來精神狀態不好,坐在那兒跟個被拋棄的小狗似的,蔫頭耷腦,便上前關切。
燕月明趕緊打起精神來,“我沒事,你是準備要去研究院了嗎?走吧,我跟你一塊兒去。其他人都有事,現在只有我有空。”
他們要去研究院拿東西,再送到冬遊園去。一個人簽字不行,研究院保密級別高、規矩繁瑣,得兩個部門的人拿著批條過去同時簽字。
“你們上周去研究院培訓了?”燕月明負責開車。
“是啊,本來預計要培訓半個月。你也知道監測部那些儀器,用起來很麻煩,維修起來也麻煩,只是出了陣眼這事兒,才一個禮拜就把我們都召回來了。”顧斐道。
現在是凌晨三點多,兩人說著話,倒也不困。等紅燈的時候,燕月明看到了後視鏡裡的月亮。
因為沒有直視月亮,所以燕月明感覺良好。但月亮可能不怎麽好,因為它變得坑坑窪窪的,邊邊角角被啃了就算了,中間還破了一個洞。
燕月明不理解,大黃吃個月亮怎麽能吃成這樣?
中間掏洞?
怎麽辦到的?
黎錚也不理解,大黃還為此崩了半顆狗牙,醜死了。
大黃卻覺得那崩掉的半顆牙是自己的軍功章,昂首挺胸,得意極了。看看,看看,它多厲害啊!
它用挑釁的目光看黎錚:人類,你行嗎?
黎錚對此毫無興趣,從大黃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了,月亮不好吃。不過月亮似乎對他意見更大,這個掀了它蓋頭的人,竟然帶著狗來吃它。
人模狗樣,比狗更狗。
月亮生氣了,它想殺人。
天河上的風越來越大,黎錚能夠確定這風不是自然形成的風。風吹著雲霧,企圖把月亮藏起來,也無數次差點吹開了他的面紗,讓他暴露於月光之下。
這是……從胡地吹來的風人的風。
當黎錚再次乘著船,帶大黃從天上順著瀑布飛流直下時,風也在推著他們走,似乎想要將船隻順著天河推離月亮。
只是當黎錚拿出匕首,在船身上劃下一道刻痕時,船隻便像是在水中拋下了錨,無論風如何吹,它都會回到原地。
這叫——刻舟,定錨。
天河河道上恆定的規則,縫隙大變也沒有把它給變掉,區區的風又能奈它何?
黎錚遙遙望向胡地,現在比較有意思的是,胡地封閉,他們進不去,裡面的人也出不來。所以他在這裡帶著大黃吃月亮,胡地做出了反應,但也只是吹來一點風而已。
哦,不對,風裡似乎還有異香。
什麽香味?
桂花。
黎錚抬頭望月,沒想到這月亮的設定還挺完善,連桂樹都有。他又看向大黃,大黃又在那邊扒著船舷對著河面“呸呸呸”,看起來月亮是真的不好吃,連大黃都嫌棄。
月亮上的桂樹……
黎錚微微蹙眉,覺得那應該不是單純的桂樹。這股香味聞著不對,是冷調的香,但又濃鬱得有點太過詭異。
桂樹,鬼樹?詭樹。
是詭樹。
諧音梗,無論是在現世還是縫隙的世界,都永不過時。
黎錚記起他從前在胡地的見聞,胡地那些亂七八糟的坊間傳聞、都市怪談裡,就出現過這樣一種奇怪的樹。據說詭樹的“詭”,是吊詭的“詭”,它既有怪異至極的意思,也可以從字面意思來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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