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本就饑寒交迫,這一打更是性命垂危,這家人巴不得他死。
包括他想要送桃花的姐姐。
不行,不可以。
離未嗆了好幾口冷水,艱難而狼狽地爬出冰窟窿,他跟阿隨約定好了的,要去春天裡,摘桃花、放風箏。
阿隨,不可以有事。
“小狗,跑。小狗,快跑!”
“他們,他們要打你......”
“你快跑!”
而阿隨呢,不管是在何種境地,都會下意識地保護他,讓他遠離危險。
在咳嗽了,咳嗽得很厲害。離未心一緊,強打起精神在雪地裡疾奔,皮毛上的水凍成了零零碎碎的冰碴子,卻還是記得靠近前,先將皮毛烘乾。
孩子臉色青中泛紫,已然昏迷了過去。
只有心念還在不斷地嘶喊著:“你快跑!”
我不跑,我說了,要保護你的啊。
可是孩子沒熬過那個冬天。
他摟著離未沉沉地睡了過去,睡著之前還在說,要和離未一起摘桃花。
離未小心翼翼地用爪子的肉墊,給孩子一點點擦乾淨臉上的灰塵。
白色帶有紅光的元神從孩子額前冒出來,在離未周邊飄了一圈,便沒入了漫天的白雪茫茫裡。
離未沒動,認認真真給孩子整理了儀容,柴門吱呀一聲開了,他沒有回頭,隻將腦袋埋入孩子胸前。
沒有心跳和脈搏。
楊隨確確實實,是走了。
離未聽到壓抑的驚呼,是姐姐。
她飛撲過來,沒有像以前那樣粗暴地丟開離未,只是緩慢地半蹲下,伸了手指去探孩子的鼻息。
離未冷眼看著她,她收回手,掩面號啕大哭。
離未待在這小村落裡,直至春天到來。
一是為好好養傷,二是為了等一枝桃花。
孩子的家人們將他草草地用破席子一裹,就在河邊挖了個土坑,將他的屍體扔了進去。
春天到時,姐姐不知從哪兒搬來一方青石,給那小小的墳包,立了個碑。
離未把春天第一枝桃花叼到了碑前,靜默地站了好一會兒。
姐姐經過時,給他扔了隻饅頭。
離未沒要,隻用細長的狐狸眼直勾勾地望著姐姐。
女孩被他看得不自在,轉頭要走,他噠噠地攔在了他面前。
“你這狗……”姐姐有些惱。
離未不管她表情,隻將大尾巴從身後卷上前來,遞於女孩一枝桃花。
替孩子送的,孩子說,姐姐對他很好,會給他唱搖籃曲,會把糊好的風箏送給他。
然後離未走了,他感應到元神的位置,打算在楊隨受到傷害前,就陪在楊隨身邊。
沒有聽見身後女孩帶著哭腔的一聲,“對不起”。
這個地方很是奇怪,外界的靈氣無法被離未吸收,他的傷口恢復得很慢,便是熬過冬天,還是有些尚未結痂。
而體內的靈力也無法運轉出來,離未最多使些小法術,稍微耗靈力的瞬間轉移都做不到。
如果能做到,他就不用繼續拿四條腿奔跑了。
這次的阿隨在一所宏偉的城池裡誕生,而這城池很像那一年他給離未講的京城。
離未動動耳朵,便打聽到,原來這城池真是這地方的京城。
阿隨這一次投生的人家好像挺有錢的樣子,離未從窗戶鑽進屋,而後掉到了軟軟的地毯上打了個滾。
很舒服,像羅浮山的草叢。
不過離未有更要緊的事情做,他得先不知不覺地跳上楊隨的搖搖床,畢竟怕嚇著嬰孩形態的楊隨。
但身手不夠敏捷,直接從小床的護欄外砸到了嬰孩的枕邊。
小嬰孩眨巴著黑眼睛,與他四目相對時,咯咯地笑出聲來。
離未的心放松些許,他想這一次應該不要再出什麽事情了。
“小狐狸,你聽得到嗎?”
這一日,離未躲在暗處,看孩童由侍女攙扶著,蹣跚學步。
他是弄懂了,楊隨這次是投生在了帝王家,生得冰雪聰明,很受他那父皇喜歡。
離未剛稍稍放了松,便聽到了來自天空上方的一道聲音。
有點像在幽冥府裡,見到的那黑袍神仙的。
“聽得到。”離未下意識就應了,“有事您請說。”
是阿隨教他的開門見山,但一定要說“請”。
“可算是聯系上你了。”那聲音一歎息,“那好,你按我說的畫陣法,我帶你出這輪回境。”
“啊?我不走的!”離未一口拒絕,他好不容易找著阿隨,怎麽可能再離開?
“你不走,留在輪回境裡,你那傷永遠好不了。”那聲音有些急切,“快些聽話,我沒辦法支撐很久。”
“謝謝您,大神仙。”離未不知道喚他什麽,但總歸是神仙沒錯了,“我身上的傷不要緊,阿隨更要緊些,如果一定要走,我得把阿隨也帶上。”
“他沒法走,已經啟動了輪回,任何外力都無法阻止。”那聲音緩和了些,是耐下性子同他講,“你不一樣,你是誤入的,以我之力能把你帶回來。”
“再者,你就算留下來陪他,你也無法為他受的苦做些什麽,你連人形都沒法化,不是麽?”
大神仙說得很直白,很為他著想,但離未隻關心一件事:“那阿隨是又要受苦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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