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位奶奶雖然看著很慈祥親切,實則並不會輕易同人敞開心扉,當時督導和一位社工上門,詢問奶奶生活上有什麽困難的地方,都被奶奶輕笑著含糊其辭了過去。
穆奶奶是不願麻煩其他人的,特別還是陌生人。
她獨自拉扯大她的獨生女兒,都沒有麻煩、依靠過誰。
而這些情況,是自苗苗接觸了穆奶奶,大家才慢慢了解到的。
穆奶奶喜歡和苗苗待在一塊,苗苗活潑嬌俏,像極了她早逝的女兒。
也是因苗苗牽線搭橋,社工站才得以聯系家裝工人,幫奶奶家做了一系列無障礙改造,方便老人家日常起居。
近些日子,奶奶的關節炎嚴重了許多,無法再自己準備飲食,苗苗便又給她報名了長者飯堂。
不然,便是督導也不知怎麽勸服這位孤僻而疏離的老人家,接受大家的好意。
督導說,很多事情都要看緣分,緣分到了,自然也就成了。
穆奶奶拄著拐,又緩步來到玄關前,她拿來一塑料袋子,楊隨眼尖,瞅見裡面裝的是大紅圍巾以及一盒酥餅。
“最近降溫,你把這圍巾帶給她,暖和。”穆奶奶說,“然後那盒餅乾給你,謝謝你幫忙送飯,還得幫我跑這個腿。”
“別客氣,奶奶,這是應該的。”楊隨擺擺手,將袋子接過,“那奶奶您慢慢吃飯,我下樓去另一家了。”
“好,一路小心。”穆奶奶扶著門框,目送楊隨下了樓。
楊隨想,等社工站那邊和居民協調好加裝電梯的問題,工程隊就可以進駐安裝,老人家們再下樓買菜遛彎,都會方便許多。
是一件大好事啊。
狐狸扒著他上衣口袋,搖搖晃晃,“阿隨,你心情不錯嘛。”
“是吧。”楊隨笑笑,呼出一口氣,“就是感覺自己每天做的事情,還是很有意義和價值的。”
“山神大人,算起來我和您也已經認識六十年有余了。”
楊隨眼前,白發蒼蒼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端端坐著,身側窗欞透進盈盈天光,窗外小院傳來孩童們的嬉笑。
和那個風雨飄搖的黑夜不同了,可楊隨還是覺得有什麽地方相同。
婦人望向他的目光,是一如既往的虔誠。
“我已垂垂老矣,而您依舊還是少年模樣。”
啊,對,不變的還有自己。
“托您鴻福,我才能有如今這般光景,以前是想也不敢想。”
“應盡之責,倒不必如此客氣。”楊隨說。
那婦人卻垂眸輕笑,說:“以前年輕不懂事,自然就把什麽困難事都放進祈願裡,盼著身為神明的您來解決。”
“現在想想,是我的不應當了。因為這世間沒有一條規矩說,神明必須有求必應。”
“容我問句莽撞話,大人,您會厭倦嗎,一直不停地處理這些與您無關的事情?”
“我收了你們的供奉,又怎麽能說是與我無關呢?”楊隨輕輕反問。
“但收了供奉不做事的神明,大有人在。”婦人說,“就比如那百秀山神。我後來也去問了百秀那邊的親戚,他們說,供奉是一定要供奉的,但祈願不一定會被滿足。”
“他們說,心誠才會靈。怎麽體現心誠,就是不間斷地不吝嗇地供奉。”
“剝削壓迫百姓,並非正當之為,我那位同僚要真像你所說的那樣,那他就違反了天條,是要受懲戒的。”楊隨一字一句道。
“可他較於您,更年長些。您出現之前,我們這一帶和百秀山那邊,就已經供奉了他兩百年。”
“其間也沒出什麽亂子,而且據他所說,這其他地方的山神,也是這般作為。”
“唯獨您,不一樣。”
老婦人抬了眸子,神情擔憂,“大人,您且小心了。我們村很多人都被那山神托了夢,他這是在威脅您。”
“雖然搞不太懂那位同僚在想什麽,”楊隨托著下巴,若有所思,“但他要來羅浮山這邊,我還是挺樂意招待的。”
“不過,他應該也來不了羅浮山吧,山神可沒辦法走出自己掌管的地界。”
“哦,那難怪他給你們托夢啊。”
相通這茬,楊隨激動得差點拍桌子,而婦人表情也陰轉晴,松了口氣般笑道:
“他威脅不到您,那便再好不過了。”
眼前再次清明,楊隨發現自己坐在路邊的長椅上,頭靠著狐狸的肩膀。
“你忽然暈了過去,差點從車上摔下來。”離未歎息,隨即自語般喃喃道,“明明用了......怎麽還會......”
“我只是暈了過去,身上沒別的地方難受。”楊隨盯著他側臉,“你的法子是管用的。”
狐狸一下被說中心事,抿了抿唇,不搭話。
楊隨隻好轉移了話題,慢慢起身道:“這次我想起來,那什麽百秀山神給我轄區裡的百姓托夢,說我沒當好山神要威脅我。”
“哦,他啊。”狐狸撇撇嘴,很是不屑。
楊隨上下打量了他的小表情,“你不會把人給揍了吧?”
“啊!這你都想起來了?”離未驚訝,差點把耳朵嚇出來。
真不經詐,楊隨搖頭,玩笑道:“猜出來的。”
沒事被人找茬威脅,楊隨身為山神無法出羅浮山為自己撒氣,那自然這能隨意來去的小狐狸會給他出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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