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沒熟。”江知也也跟著蹲下來敲了一下,忽然反應過來,“不是,這個季節哪有熟的瓜??”
“那你還敲?”
“我看你敲了我才敲的。”
段澤看了看他,感慨道:“傻乎乎的。”
江知也:“?”
身後,傅陵遊已經追了過來,追到近前一把揪起段澤的衣襟,吼道:“你瘋了!?好端端的跳什麽車???”
“沒什麽。”段澤抬手擋了擋唾沫星子,“陳野吃撐了,我帶他消消食。”
“消食??”傅陵遊鼻子都氣歪了,“你沒長嘴?不會喊我停車?”
段澤一下笑出聲來。
“傅陵遊,”他似乎壓根沒在聽,牛頭不對馬嘴,散漫地道,“今天天氣真不錯。”
傅陵遊怔了怔,忽然發現段澤今天心情很好。
或者說,這幾日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,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愉悅,將經年累月沉積的腐朽死氣一掃而空。
傅陵遊看看他,不確定,又看看他,嘀咕道:“撿到寶了?”
不過既然他高興,也就由他去了。
江知也趁他們兩人說話的時候跑開去,沿著田埂溜溜達達,還順手折了一株野生的魚腥草。沒晃悠多久,就被段澤從後面牽住了手腕。
“當心,別踩空了。”
江知也瞟了他一眼,又望了望遠處碧綠的田間,忽然道:“段澤。”
“嗯?”
“……沒什麽,就是想叫叫你。”
“陪我坐會兒吧。”
“好。”
田間的風很舒服,兩人並肩坐了很久,誰也沒有說話。段澤編了個草環,摘了魚腥草的葉子做裝飾,被江知也嫌棄地套在了他的頭上。
須臾,江知也偷偷碰了碰段澤的手,摸著指尖粗糲的繭子,又生出一點貪心來,得寸進尺地輕輕握住了手掌。
段澤瞥了他一眼,沒有拒絕。
消食消得差不多了,兩人回到馬車上,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,又仿佛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被壓在了心裡。
很多年後回想起來,江知也依然覺得,那個時候段澤應該是認出了自己的。
只是因為隔著千重萬重的誤會,尚有些不敢確信,也不敢點破,熾熱又怯懦,隻敢在墓碑前借著醉酒語無倫次地傾訴愛意。
那天回到馬車裡之後,段澤不知抽什麽風,心血來潮,非要看他的掌紋。
江知也拗不過,隻得伸出手。
“你的命線在這裡斷了,又續上了。”段澤用食指慢慢描摹過那條奇異的命線,抬起眸子,輕聲道,“這種掌紋不常見,不過,有人說這是長命百歲之相。”
“長命百歲?”江知也被逗笑了,“誰說的?”
“我說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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順安道上的落石早已被清理乾淨,看不出半點車馬或者死人的痕跡。
天有些陰沉,厚重的雲低垂著,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。
江知也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面,打心眼兒裡不願意靠近順安道。
他走得心不在焉,連前面的人停下來也沒注意,一頭撞在了傅陵遊背上,捂著鼻子倒退兩步,茫然道:“怎麽了?”
傅陵遊回頭,一抬下巴:“喏,到了。”
“到了?”江知也納悶地環顧四周,沒找見自己的墳,“在哪呢?”
“沿著前邊這條小道一直走……哎,你站住。”
江知也停住了。
“我不能去?”
“段澤說他不想被打擾。”傅陵遊憂鬱地歎了口氣,“好像還帶了兩壇酒進去,真是不知死活。陳公子,你就和咱們一塊兒在外面等吧。他若是一個時辰沒出來的話,就是醉死過去了,我還得受累去把他扛出來。”
江知也沉默須臾,隨便找了棵樹,抱著傘坐下了。
傅陵遊偷偷瞄他。
……好像無動於衷。
段某人教的東西行不行啊??
一刻鍾過去了,江知也連姿勢都沒換過。
傅陵遊蹲在樹底下揪草根,看似無聊,實際上心裡急得都快冒煙了。
他段某人也沒留下什麽關鍵時刻打開來就能管用的錦囊妙計,就交代了這麽幾句話,拍拍屁股走了,留下自己一籌莫展,真是混帳!
要是花醉在就好了……
傅陵遊在心裡把段澤翻來覆去地罵,罵了會兒又無可奈何,打算等下隨便找個理由,把兄弟幾個都帶去喝酒,然後“不小心”落下了陳野。
手段雖然拙劣了點,但管用就行。
還沒等他醞釀完情緒,忽然江知也伸了個懶腰,起身道:“我想解手。”
傅陵遊:“……?”
兩人你瞪我我瞪你,互相看了會兒,江知也心虛地扭開頭,惱羞道:“不行?”
“啊行!當然行!”傅陵遊趕緊站起來,順坡下驢,“你們幾個,都跟我走,走遠點,別打擾了陳公子!”
一幫人立刻呼啦啦跟著站起來,訓練有素地繞到了遠處的小山包後面。
江知也:“???”
他茫然地在原地站了會兒,不太確定地朝林子深處望了望,感覺事情有點古怪。
躊躇片刻,還是沿著小路往深處去了。
又是喝酒又是傷心的,他真的很擔心段澤會厥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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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路並不是很長,很快便到了盡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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