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當初會答應自己,只是因為用得著百藥谷行走罷了。不好用不聽話了,連點像樣的場面話都懶得說。
他跨過門檻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跤,生怕撞到段澤,趕緊扶了一把門框,錯開方向,從他身邊踉蹌過去。
段澤伸出去的手被避開了。
兩人擦肩而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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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知也搬回了舊的宅子。
因為不在流雲渡內,附近許多受過幫助和醫治的人紛紛前來,將各種謝禮和小心意堆放在門口。
為此江知也又收了兩個藥童,和薛峰一起幫忙打理雜事。
也就是從那時起,他再也沒有收到過段澤的禮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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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竟然收到過了麽?
江知也十分迷惑,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,但瞧傅陵遊這副義憤填膺的樣子,估計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。
大概要等薛峰回來問問他才行了。
話又說回來,薛峰走了那麽久,爬也該爬回來了,該不會路上遇到什麽麻煩了吧?
江知也一琢磨起事情來,就忘了身邊還有個人在。
傅陵遊不明就裡,見陳野被罵得呆呆愣愣的,總算稍覺解氣,又怕把這小子罵急了反倒害段澤鬧心,便道:“行了,很晚了,睡覺去吧。下不為例。”
江知也回神,“哦”了聲,確實也覺得困了,揉揉眼睛,打算回屋睡覺去。
“站住,”傅陵遊提醒道,“你走錯了,那間是段澤睡的。”
“啊?嗯?沒走錯。”江知也回頭,挑了挑眉,“一年前段澤就嫁給本少爺為妻了,琴瑟和鳴恩愛有加,我和他睡有什麽問題?”
傅陵遊差點被他這形容氣到吐血,回想起他最近乾的這些破事把段澤折磨成這樣,隻覺一股邪火直往上湧,腦瓜嗡嗡的。
“你……你你你……”
“放心。”江知也垂下眸子,笑了一笑,“我不會再對他做什麽出格的事,畢竟……我也很喜歡他的。”
……
傅陵遊聞言一愣,忽然覺得這小少爺其實不過個可憐又可恨的癡情人,心裡一軟,沒再阻攔,放他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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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知也回到屋裡,脫去外衣,輕手輕腳走到床邊。
這座宅子許久沒人打理了,地上鋪的厚毯子還沒撤去,赤腳踩著還會覺得有些熱。
江知也站在床邊,感覺腳底有些刺刺的,又熱熱的,像團火爐轟轟往上湧,湧得心裡躁動不已。
他沒動,只是微微俯身,借著不算明亮的燭光,仔細端詳著段澤。
段澤雙眸緊閉,臉色略顯蒼白,下頜瘦削,睡著時整個人都流露出一種疲憊而脆弱的憔悴。
江知也不由忡怔。
六年……不,七年前剛認識段澤的時候,他看起來倨傲又冷漠,不過混熟了之後還是很好說話的,說話做事都帶著幾分少年意氣,有一點年輕氣盛,眉梢微微上揚,仿佛天塌下來都不能壓彎分毫。
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?
江知也將他的手從被子裡拿出來,兩指搭在手腕上,閉眼片刻,心裡擔憂更甚。
和先前匆忙之下把出來的脈象相同,心脈損傷嚴重,如懸細絲,不能再受半點刺激了,也不可勞神費心,操勞過度,需好好調養一段時日。
……一點小小的心脈損傷而已,有自己在,不會有事的。
江知也取出那串綠檀手串,輕輕戴在了段澤手上,然後小心翼翼地爬上床,摟住了他的腰,把腦袋靠在肩上,沉沉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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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澤是被吵醒的。
他昏沉地睜開眼,不知外面是什麽時辰了,隻覺得十分吵。
好像是傅陵遊在和陳野說話。
“……好吵。”他嗓音沙啞,聲音也不大。
但屋裡瞬間安靜了。
段澤頓時感覺舒服多了,翻了個身,慢慢撐著坐起來,瞟了眼屏風後面的兩隻鵪鶉,道:“傅陵遊。”
“在!”
“你又凶陳野了?”
“我、我沒有!”傅陵遊從屏風後面鑽出來,“他燉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想給你吃,被我攔下來了,在發脾氣呢。”
“我呸,長這麽大還沒人敢說本——本少爺燉的藥膳是亂七八糟的東西!”
“你看這顏色!是人吃的嗎??拿走拿走。”
“藥膳還講究色香味,你當本少爺是顛杓的?不識貨!”江知也緊緊抱著那盅東西,生怕被傅陵遊搶走扔掉,臉上還蹭得黑乎乎的,像隻煤球。
段澤看了他一會兒,笑起來,招了招手。
江知也迅速繞過傅陵遊,溜了過來。
“怎麽弄得這麽髒?”段澤沒什麽力氣,聲音又輕又啞,聽得江知也耳朵都酥了,“擦擦。”
“這裡的灶不好用。”江知也小聲嘀咕道,“傅陵遊說我瞎折騰,也不來幫忙。”
傅陵遊大怒:“你還告狀!?昨晚的事還沒跟你算帳,今早還偷我錢袋去買東西,要不是看在段澤的面子上我非揍你一頓不可!”
“你偷他錢做什麽?”
“我的錢都被你一把火燒掉,埋在廢墟裡了。”江知也理直氣壯,“而且燉的藥膳是給你吃的。同為風澤堂的兄弟,他出點錢怎麽了?”
傅陵遊:“???”
“你還會強詞奪理了。”段澤被他逗笑了,“堂堂……咳咳、堂堂陳家三公子,偷別人錢也太跌份了。下回若是沒錢,可以直接拿我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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