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峰眼睛瞪得比牛還大,想走到近前去捏他的臉,險些撞翻了桌子:“江、江神醫?不是、這臉是真的?他娘的活見鬼了!”
段澤還算冷靜,只是最開始稍微失態了一下。
此刻他的目光充滿了審視和懷疑。
“你是誰?”
“江知也”瞟了他一眼,神色微冷:“你的人把我抓到這裡,還問我是誰?順安道沒能殺了我,還打算再殺我一次?”
段澤神色凝滯。
怎麽回事,竟然……真的是江知也?只不過記憶還停留在去年那時。
江知也轉向薛峰,用鞋尖輕輕踢了他一下:“還不給本神醫松綁。話又說回來,你怎麽會和他混在一塊兒?”
薛峰被這麽一踢,立刻本能地想去解繩子。
“慢著,”段澤按住他的手,依然不太相信,盯著江知也臉上的疤痕,一字一頓道,“你應該已經死了。”
“我沒死,你很失望?”
段澤呼吸又是一滯。
他實在無法招架這人用江知也的臉問出這些話。
沉默須臾,段澤堅持道:“回答我。”
江知也看了眼薛峰,似乎在征詢意見,薛峰點頭回應。
“行,既然薛峰和你在一起,那我姑且再信你一次。”江知也道,“我被一個雲遊奇人所救。他說我雖然身體早已恢復如初,但魂魄缺失,不知遊蕩去了哪裡,直到最近才蘇醒過來。”
“你沒有這一年來的記憶?”
“沒有。”
“那位雲遊奇人現在何處?”
“不知道。”江知也有些不耐煩了,“薛峰,給我松綁!”
薛峰早就忍不住了,聞言立刻掙開段澤的鉗製,給江知也松了綁。
江知也重獲自由,活動了兩下手腕,看也沒看段澤一眼,隻對薛峰道:“走,回百藥谷。”
那冷淡疏離的態度,和江知也死前毫無差別。
段澤的心驀地揪了起來。
“等等!”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到底是真是假,他已經先一步拉住了江知也,聲音也軟了下來,“你先別走。”
薛峰也有些無措,遲疑了一下,低聲道:“江神醫,你和那個姓段的……”
“之前都是誤會,”段澤打斷道,“我從沒害過你。”
江知也眼睛似乎亮了亮,撇開頭,仍然嘴硬道:“你說沒有就沒有?”
段澤欲言又止,只是把江知也往自己身後一拽,然後將薛峰和張羨統統趕出了雅間,“砰”地合上了門。
門外。
“喲,好事兒啊。”張羨不明白裡頭的彎彎繞繞,直白地問薛峰道,“既然江神醫回來了,那我們還要去救公子嗎?”
薛峰也被弄糊塗了。
要是真的是在外飄蕩的遊魂回到了江知也原來的身體裡,那麽意味著……陳野應該已經死了。
他本來覺得什麽雲遊奇人的說法太玄乎了,但是一想到江知也曾借著陳野的軀殼還魂,好像又不是那麽玄乎了。
薛峰差點把頭撓破。
兩人在門口蹲了許久,終於等到雅間的門“嘩啦”一聲打開。
段澤牽著江知也的手走出來,垂眸看向蹲著的兩人,道:“回去吧。”
薛峰一愣。
張羨嘴快道:“回哪兒去?”
“流雲渡。”
-
距離祭劍只有不到十日了。
江知也又被幾個侍衛從雜役院裡押走,只不過這回,被送到了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。
四周都是石壁,除了幽幽燭火,一絲光都沒有。
他被幾根粗壯的鐵索吊了起來,露出傷痕累累的纖細雙臂。
陳留行捏起他的下巴,逼著他直視自己,笑吟吟道:“我剛收到一則消息,有關玉面郎的,你想聽嗎?”
“……”
陳留行也不在乎他有沒有回答,自顧自繼續道:“玉面郎帶著江知也回北派了,沒來救你。”
江知也心臟驟然緊縮了一下,抬起頭。
“不可能。”
陳留行哂笑:“我的好三弟,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。這個時候,他大約都已經回到流雲渡了,談何救你?”
江知也死死盯著他,想找出一星半點說謊的痕跡。
沒有。
那個假貨的臉實在太像了,既然是有備而來,其他方面也應該學了個八九分相像;而陳留行編的謊話又歪打正著,和自己借屍還魂的事實連起來,乍聽之下毫無破綻。
無怪段澤會相信。
怪不得他。
……
江知也垂下眸子。
可他還是好難過。
心仿佛被撕開了一條裂縫,地牢裡陰冷的風都從這個口子裡灌了進去,冷得徹骨。
段澤不會來了。
也不會知道自己死在了這裡。
在陳留行滿是惡意的注視下,他疲憊地闔上了眼睛,沒聽陳留行後面說的話,意識漸漸沉了下去,溺在了黑暗之下。
地牢的燈滅了。
腳步聲逐漸遠去,須臾,又有新的腳步聲停在了眼前。
微弱的光在眼前跳躍,熏得眼皮暖烘烘的。
“……陳命?”
忽閃忽閃的燭光照得陳命的臉明明滅滅。
“我按照約定來了。”他取出一個藥瓶,“這是迷息散,又叫做小孟婆湯,喝下之後人就和死了一樣,但醒來以後會忘記所有前塵往事。我能力有限,只能帶著你的屍體離開。喝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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