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裡沒有別人。”
傅陵遊沉默半晌,歎了口氣,伸手輕輕攬住了花醉的腰。
“下不為例。”
濃烈如酒的花香盈了滿懷,在這寂寂無人的宅邸熱烈盛放,隨著一聲又一聲清脆的風鈴聲衝向高遠遼闊的天空。
-
夢溪近日出了大事。
陳家三公子病倒了,病得奄奄一息,高燒不退,都開始說胡話了。
夢溪的大夫一波又一波地上門,又搖頭歎息著離開,落霞院裡日日充斥著清苦的藥味,就連遠遊在外的陳二公子都被驚動,挑了匹快馬日夜兼程地往回趕。
陳氏長公子的書房內。
陳命正恭恭敬敬地立在桌前,匯報這些日落霞院的雞飛狗跳。
“真是胡鬧。我這幾日不得閑,沒顧得上阿野,他竟給我惹出這麽大的禍來。”陳留行頭也沒抬,執筆批文,字如行雲,“阿野把人帶回來沒幾天就病了。是那方面的病麽?”
“不,不是。”陳命道,“就是莫名其妙地發燒,請來的大夫都找不出緣由。”
“那就再找別的大夫醫治。”陳留行終於擱下筆,抬起頭,微微下垂的眼角使得陳氏長公子看上去溫和又可親,“不用計較其他,一定要治好阿野。”
“已經在請外地的名醫了。”陳命頓了頓,猶豫了一下,又道,“家主,那個段澤……”
“阿野做事是沒什麽分寸。不過當時既然有你跟著,沒看住,你也難辭其咎。”陳留行揉揉眉心,稍加思索,“就……罰你半個月的俸祿。”
“是屬下失職,甘願領罰。那家主,我們要趁著三公子生病把人放走嗎?”
“遲了。如今段澤已經受辱,難免懷恨在心,放走了反而是個禍患。”陳留行疲憊地閉了閉眼睛,“難得阿野有喜歡的東西,就先這麽留著吧,我再想想如何處理得穩妥些。若是有人前來營救……殺!”
“是。”
-
陳三公子的病來得莫名其妙,去得也莫名其妙。
在諸位名醫都束手無策、陳氏連棺材都準備好了的情況下,他居然自己痊愈了。
不過連日高燒,到底傷了腦子。
陳三公子失憶了。
醒來那天,除了對前來探望的大哥還有點印象,陳野不認得任何人,警惕地把自己團在被子裡。
後來又逐漸恢復了一些,認出了陳命和宋阮,還想起自己搶回來一個漂亮美人,嚷嚷著要見美人。
對此陳留行無可奈何,只能囑咐他好生休養,這些日子必須戒酒戒色,又讓人送來不少補品。
江知也巴不得戒酒戒色,差點笑出聲來,還要假裝不情不願。
這場大病過後,他的日子過得愈發滋潤。
滋潤得差點把段澤給忘了。
段澤依然住在花窗下的小榻上,日日望著窗外不變的景色,目睹長廊上人來人往,聽人說著陳三公子的病情逐漸好轉。
偶爾,他會垂眸久久地盯著雙腿,想起那夜陳野的嘲弄。
“你的腿我讓大夫看過了,斷了的骨頭能接上,但是經脈就難咯。”
“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站起來了,除非——”
“百藥谷行走死而複生。”
……
江知也。
江知也。
這個名字在口中幾番輾轉,段澤閉上眼睛,心臟猛然抽痛起來,仿佛有千萬根銀針穿心而過。
他緊攥著發僵的指尖,咬牙咽下了一聲痛苦的悶哼。
-
數日後。
擔憂弟弟病情、不遠萬裡趕回來的陳家二公子到了。
他一聽聞段澤居然就在落霞院,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闖了進來。
彼時江知也正在吃剝好的冰鎮葡萄。
聽見花窗那邊傳來的巨大動靜,他還以為是北派的人終於來救段澤了,忍不住皺眉,心想來的莫不是廢物,怎好這樣明火執仗衝進來?
正打算裝模作樣地喊聲有刺客,把陳命叫過來,就聽闖進來那人沙啞道:“百藥谷行走的死,到底與你有無乾系!?”
江知也的神色猝然凝滯。
他豎起耳朵。
那邊沉默了很久很久,久到江知也以為他不會回答。
段澤終於開了口。
“有。”
緊接著就是一聲重物翻倒的悶響!
第7章
江知也猝然捏碎了手裡的葡萄。
深紫色的汁液從指縫流淌而下,滴滴答答,在衣服上暈開了一大片。
他呆呆地看著,眸光有些渙散。
葡萄汁的顏色重影交錯,逐漸鮮豔起來,變得殷紅刺目,好像臨死前見到的滿目血色。
“咣當”!
滿滿一碗葡萄被打翻在地,滾得到處都是。
門外的侍女聞聲驚慌地跑進來,失聲道:“三公子?三公子!別、別碰那碎瓷,當心傷手!”
陳千山也匆忙繞過屏風,皺眉道:“怎麽回事?”
江知也蹲在地上,手裡緊攥著一片碎瓷,瓷片割得手掌鮮血淋漓,他卻仿佛不知道痛。直到被人拉了一把,才踉蹌著站起來,勉強分出一絲神智應付眼前。
“……二哥。”他眨眨眼睛,像是失了魂,喃喃道,“我……好痛。”
陳千山被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,回頭喝道:“大夫呢?趕緊找大夫過來!這就是你們說的治好了?!”
To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