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知也半眯著眼眸,望著院子裡繁茂的花草,似是不經意道:“你師父的病如何了?”
“好多了。多謝三公子關心。”
“嗯,不錯。”江知也說罷,又發了會兒呆,突然道,“本少爺這兒有一套重續經脈的針灸秘術,想不想學?”
宋阮嚇了一跳,忙不迭擺手道:“這是三公子的不傳之秘,我、我不敢想。”
“什麽傳不傳的,只是些粗陋的醫術罷了,不值幾個錢。”
江知也說這話的時候,思緒飄忽得很,甚至一時間都沒意識到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麽。
須臾,他擰起眉。
怎麽回事?那家夥只是喝醉了撲在自己懷裡隨便喊兩聲,自己就心軟成這樣了?
沒出息!
江知也一捶地板。
“咚”!
直接把宋小大夫嚇得蹦了起來,手忙腳亂中碰翻了藥碗,灑在了江知也的衣服上。
宋阮呆了呆,蹲下來,手足無措地捧起衣擺,眼眶迅速開始泛紅。
江知也頓覺頭痛,趕緊安慰道:“別哭,沒事的,喊人過來收拾一下就行……哎喲我的小祖宗,你別碰著就哭行不行?”
宋阮的眼淚掉得更狠了。
“行吧,行吧。”江知也投降了,歎了口氣道,“要是你不再隨便掉金豆子,我就把那套秘術傳授與你。行不行?”
“……好。”
“眼淚擦乾淨。”
宋阮胡亂擦乾眼淚,有點膽怯又有點期待地看著他。
“每天教你一個時辰,能學會多少看你悟性。”江知也道,“學完了就拿段澤練練手。但是千萬要保密,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是我教的,明白嗎?”
宋阮點點頭。
“乖。”江知也摸摸他的腦瓜,心道就算是替師兄找徒弟了,至於段澤……自己只是在一旁指點宋阮練手罷了,不算醫治。
嗯,不算。
“那我、我等會就去把藥重新煎好。”宋阮覺得三公子好像也不是那麽可怕了,壯起膽來,小心地捏住那濺到了湯藥的衣角,“公子,要不要……先把衣服換了?”
“不用,本少爺自己會換。”江知也趕他,“你去煎藥。”
宋阮去了。
沒多久,又跑了回來道:“公子,陳侍衛讓我帶話,說二公子要走了。”
大概是陳留行吩咐過什麽,經歷了上次扇耳光之後,陳命再也沒有踏進過落霞院的大門,隻站在門口讓人傳話進來。
“意思是讓我去送送?”江知也懶懶地站起來,“行,那本少爺就去送送這位好二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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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氏書房。
陳千山推門而入,道:“大哥找我?”
“找你好幾日了,都不得空,臨行前才過來一趟,二弟還真是大忙人。”陳留行擱下筆,溫和一笑,“坐。”
陳千山也沒客氣,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:“大哥有話直說。”
“你對三弟做了什麽?”
“什麽做了什麽?”陳千山詫異道,“我才回來幾天,大哥可別又冤枉我。”
“之前你冤枉嗎?”陳留行輕哼了一聲,“明知我與三弟自幼親厚,卻故意哄他服食會上癮的丹藥,還騙得他流連煙花巷柳,徹底成了個扶不上牆的爛泥,平白給我添堵。”
“大哥這話說得重了,我明明只是帶三弟一塊兒玩罷了。”陳千山一臉無辜,“倒是大哥,三弟走了歪路竟管也不管,由著他去了。”
“身為家主,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務,自然無暇顧及這些。”
“說得比唱得還好聽。”杯中的茶水已沒了熱氣,陳千山眯起眼,往後一仰,靠在椅背上,“你對無用的東西向來懶得搭理,不過利用起來倒是毫不手軟。那個段澤,你真打算就這樣留在府裡?”
“無用?阿野倒也不完全算無用。”陳留行喚人來重新泡了熱茶,慢條斯理地用茶蓋拂去茶葉,輕輕吹了口氣,“只是我不曾料到,你也和段二公子有過節,而且過節還不小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
“那我便要好好看住他了。”陳留行笑起來,眼尾下垂,看上去親和溫柔,說出來的話卻句句刺人,“打小你就喜歡跟我爭搶,可惜啊,到頭來還是一場空。”
陳千山“砰”地擱下了茶盞。
“二弟火氣這麽大做甚?“陳留行輕笑出聲,“要不要喝點苦丁茶消消火?”
“多謝大哥。”陳千山一字一頓道,“馬車還在外面,不能久等,下次有機會再回來喝大哥的茶。”
“那好。慢走,不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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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氏山莊豪闊氣派的正門前,停著一輛馬車。
江知也倚在石獅子上,遙遙揮手,十分敷衍地送走了陳千山,一轉頭就撞上了自己的好大哥。
“大哥也來送二哥?”他回頭望了一眼馬車,頗為遺憾道,“來遲了點。”
“無事。”陳留行和他並肩一塊兒往回走,“為兄聽說,成親之後你十分迷戀段澤,有時甚至一整日都不出門?”
“……呃,是。”江知也乾巴巴地應道。
“如今才初夏,還早。”陳留行笑了笑,相似的眉眼卻是不一樣的笑容,仿佛一張偽裝出來的完美無瑕的面具,遮掩著底下的森冷殺意,“不過三弟也該知道,蛐蛐兒雖有趣,但不管怎麽精心養著,這種夏蟲是活不過秋天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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