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詔夜出拳之後,便將雙手攏回了袖子中,並未讓開,似嘲非嘲地說:“怎麽還騎上馬了,扮成凡人的滋味可有趣?”
程欞眯起眼睛,目光微冷:“你派人盯著我?”
他這次下山,確實是鬼使神差地又一次去了那個小鎮上。
但這回,程欞沒有再像以往一樣去看望劉氏,而是讓手下的人將那座荒廟好好地修葺了一遍。
他轉了一圈,看到草木繁盛,糧食豐足,往來的百姓們臉上都充溢著喜悅,也感覺心裡這一陣的迷茫平靜了很多。
好心情就是壞在眼前這個王八蛋的身上。
殷詔夜輕笑了一聲,雖然表現的沒有程欞那樣冷酷和粗暴,但他俊美的臉上無論是否帶笑,都仿佛蒙著一層陰翳,配上那雙妖異的眼瞳,便顯出了十足的惡意。
“因為唐鬱?”
程欞眉頭皺起,神情中的敵意一下子濃重起來。
“真有意思,一個曾經對我發誓要殺了你的人,跟你成了盟友……”殷詔夜的語氣冰冷中透出嘲弄,“程欞,你對廢物這麽來者不拒,讓我更相信你真的是個蠢材了。”
程欞定定地看了殷詔夜片刻,反倒仰頭笑了起來:“你很在意這件事嗎?居然還要特意特意跑到我面前來提!”
笑聲止住,他反手拔劍指向殷詔夜,一字一句鋒利如刀:“我們的事,也輪得到你說!”
長劍轟然刺出,程欞飛身躍下馬背,磅礴劍氣浩浩蕩蕩當頭壓下,刹那間狂風四起!
殷詔夜金色的雙瞳中映出寒芒,他半步不退,亦不拿兵器,迎著劍鋒張開手臂,呈環抱之狀,一股龍形的氣旋在兩人之間爆出。
兩邊的手下都被這股相衝的巨力掀的人仰馬翻,眼看著陣仗鬧大了,但誰也不敢多勸半句,都瑟瑟發抖並習以為常地找了個地方,抱頭躲了起來。
惹不起,惹不起。
若是昔日的時候,這兩位或許還會對魔神有些顧忌,但如今魔神已死,這世上能夠勸住他們的人,也就只有……那一位了。
“轟——”
殷詔夜飛身躍起,巨大的龍形在他身後隱現,程欞斜身避過鋒芒,揮劍橫斬,兩人斜上方的半邊山壁頓時傾塌下來,漫天碎石如雨打落。
就在這時,一切卻突然定住了。
仿若整個世界都被施了定身咒,聲定,風止,碎石停在半空中,沒有一顆再繼續下落,甚至連殷詔夜和程欞都感覺到兩人的身形同時凝滯了瞬間。
一個聲音在半空中響起:“二位同門,今日好興致啊,請問打的開心嗎?”
程欞和殷詔夜的表情都很古怪,像是生吃了一口泥巴,那個人卻沒等他們回答,續道:“肯定開心的吧,不然怎麽連這麽蠢的事都做的這麽興致勃勃,不厭其煩呢?”
這聲音聽起來近在咫尺,卻又仿佛跟眼前的世界間隔著一層膜,帶著淡淡的回響。
現場極靜,不但無一人開口應答,甚至大家連呼吸都屏住了,一動也不敢動。
只聽對方語氣雖然還是笑著,但已經轉為陰沉:“真招人討厭。”
霍然,轟鳴之聲大作,停住的碎石一瞬間加速,如同炮/彈般當頭擊下,同時殷詔夜與程欞之間的地面竟然在喀喀的響聲中裂成兩半,一上抬,一下壓,分為兩處斷崖。
程欞這才反應過來,反手將長劍倒掄回去,劍氣向四面爆開,打飛了周圍的碎石,冷聲道:“你少裝神弄鬼!”
四方空寂,嘲諷幾句又將兩人隔開之後,對方便似已經離開了,並未繼續停留,簡直是囂張又惡劣。
但似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對這名突然冒出來的神秘人有所顧忌,程欞劍眉微皺,喝道:“走!”
說罷,他也不繞道,領著下屬們直接從斷崖處跳了下去。
殷詔夜臉上閃過一抹戾氣,頭也不回地抬手,一股氣勁托住了向他砸下來的山石,跟著手掌一翻,繼而五指收攏,那些山石重重砸在地上,轟然爆開,變成了鋪滿遍地的粉末。
殷詔夜的指骨“喀喀”響了幾下,這才將手收回來,淡淡說道:“那瘋子又滾出來發瘋了。”
他拂袖,震開身周煙塵,看起來已經重新變得心平氣和:“今日且不去了,回山吧。”
殷詔夜顯然被壞了興致,他的手下們一個字也不敢多說,低眉順眼地答應了,又捧著法器要隨殷詔夜原路折返。
正在這時,卻有個人眼尖,一低頭時,發現一樣什麽東西從程欞的馬隊後面掉了出來,落在草叢裡,看起來小小的一團。
而程欞那一夥人毫無察覺,很快從斷崖下面走的不見蹤影。
那人眼珠轉了轉,將寬大的袖子一甩,那袖筒陡然伸長數丈,十分靈巧地將程欞他們落在草叢裡的東西裹住,卷了上來。
他撈到手裡捏了捏,先覺得這玩意觸手柔軟溫暖,表面似乎還生著不少蓬松順滑的絨毛,於是低頭定睛一看,才發現,原來這玩意……竟是隻仿佛剛剛長齊了毛的小貓!
而且還是隻奶橙與潔白相間的小花貓。
它渾身的絨毛上籠著柔和的光暈,如晨曦一般溫暖純淨,這與魔域格格不入的色彩,仿佛瞬間點化了周圍的一切陰暗,帶來一種稚嫩新生的美好。
小貓大概不知道他是個窮凶極惡的魔修,窩在他的手心裡,不甚害怕地望著他,然後懶洋洋地露出小尖牙,打了個哈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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