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君心似乎也怔住了,定定地看著那張紙,他的神情似悲似喜,複雜異常,好半晌才啞聲說:“怎麽在你這裡?”
慕韶光看了解君心好一會,在這片昏暗的空間裡,暗紅色的水光映著他悵惘而憂傷的面容。
雖然不記得步榭的相貌了,但他和解君心的氣質與靈息流動如此不同的兩個極端,慕韶光是不可能察覺不出來的。
他一直知道在對方身上肯定發生過什麽,否則一名根正苗紅的仙門弟子,絕對無法修習魔神的功法,卻沒想到,原因竟是自己。
點點滴滴,盡上心頭。
“我都不知道要怎樣對待你了。”
慕韶光的聲音中藏著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溫柔,良久,他輕聲說:“謝謝你。”
解君心的心中驟然疼痛,他伸出手,慕韶光傾身向前,被解君心一把抱住。
慕韶光將頭埋在解君心的肩上,久久不語。
解君心喜歡他為自己動容的樣子,可慕韶光此時這樣了,他又覺得很心疼。
拍了拍慕韶光的後背,解君心有點不熟練地用溫柔語氣說道:“沒事,不要緊的,你別難受。我能幫你做點什麽,心裡是很高興的,而且能練成這樣的修為,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,是不是?如今你又在我身邊,我沒有什麽不知足的。”
慕韶光說:“你與以前很不同了,是這個原因嗎?”
解君心低聲說:“算是吧。”
他在心裡面警告著解十一,試圖讓這個充滿了嫉妒心與狂熱佔有欲的人格冷靜下來,不要總是那麽急切地試圖從慕韶光身上掠奪與獲取認同。
他們想得到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,應該有很多很多的耐心才對,現在慕韶光看到了他們和以前的步榭不一樣,卻依然願意留在這裡,或許就代表著,慕韶光不討厭他們。
只要不討厭,就是離自己的奢望又近了一點點,只要一點點,就足夠陪伴他度過很多寂寞的歲月。
可是解十一在不甘心地掙扎著,衝他大聲咆哮,焦躁、彷徨又不安。
他怕慕韶光對他只是歉疚和同情;他怕自己越是冒充步榭,越是在慕韶光心裡一遍遍加深步榭的位置;他怕自己被識破不是步榭,慕韶光會離他而去,會再次讓他此生……可望而不可及。
不行,他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,他一定要出來!
“其實我知道……咱們重逢以來,你一直都難以真正接受我,咱們的關系,也不可能回到像以前一樣。”
解君心忽然開口,慕韶光覺得他的語氣好像跟剛才有些不太一樣,不禁看著他。
解君心低聲說:“我能不能問一問,你喜歡過去的我還是現在的我?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的樣子不好,所以一直不能接受我?”
慕韶光發現,自己竟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。
沒有任何緣由和證據,他總是想從解君心身上尋找到步榭的影子,卻總是覺得,這兩個人就是不一樣。
但奇怪的是,他對解君心也沒有太多隔閡,對方雖然喜怒無常,言行詭異,他身上卻有種讓慕韶光安心的感覺,仿佛就是知道這個人不會害自己,無論何時,都會和他站在同一邊。
再加上目前發現的種種跡象也都在證明著解君心跟步榭之間的聯系,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,他們就是同一個人。
是那個曾經陪伴著慕韶光度過最深沉的絕望與黑暗的人,是為了他犧牲了一切,承擔了所有痛苦的那個人。
或許……一切的問題是出在他的身上,是他自己記憶受損,又心有抵觸,不願意承認步榭變成了這個樣子而已。
他這樣的態度,以解君心的敏感,自然不會體會不到。
慕韶光久久未答,他的眼底也逐漸流露出悲傷絕望的神氣來。
一直以來都是這樣,他生來卑賤,只能生活在陰暗的角落裡,竭盡全力地去爭取其他人唾手可得的東西。
他陰暗,他卑鄙,他不擇手段,因為如果不是這樣做,他將一無所有。
可感情這種事,終究是勉強不來的。
解君心低聲說:“到底怎麽樣,你才能喜歡我?”
說出這句話時,他全身那種劇烈的疼痛也突然鋪天蓋地一般地襲來,幾乎讓他克制不住洶洶反噬的魔息。
不行,不能失控,最起碼不能在這裡,那會傷到慕韶光!
解君心一咬牙,竟猛然間將全身的經脈逆轉,硬生生把外湧的魔息都逼回了體內。
這簡直是非常人能忍的痛苦,饒是他性情堅韌,此時還是不禁一口鮮血直湧上喉頭,又生生咽了回去。
但慕韶光也已經察覺到不對,一把抓住了解君心,怒道:“你在幹什麽!你魔息失控是因為我嗎,我就這麽讓你痛苦嗎?!”
解君心真是個瘋子,他的喜怒愛恨都是那樣的突兀和強烈,像是四處奔湧的火,也在燃燒著慕韶光心裡的堅冰,讓他的情緒也不知不覺跟著起伏。
慕韶光道:“你聽好了解君心,你別再胡思亂想那些無聊的事情了,我就在你跟前,也沒打算扔下你不管,放下懷疑和擔憂,屏息,凝神,好好把你的經脈順過來!你想死嗎,死在我面前,讓我看著?”
解君心的魔息本來已經有不可控制的征兆,可慕韶光帶著怒氣的話卻比一切靈丹妙藥都要有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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