略帶薄繭的指腹輕撫過眼尾,他悉心解釋著:“一兩銀子值一千文,玉兒給這些,足夠包我後半生。”
唇角輕顫,他聽見霍寒說:“可是即便這樣,錢還是給太多了,我送你個禮物好不好?”
“……”
“一隻新的耳墜,可以嗎?”
新的耳墜。
可以嗎?
謝玉抿唇,不自覺想起之前,一直掛在耳朵上的白玉耳墜。
那塊玉,原來是——
第014章 為我的玉兒祈福吧
霍寒母親的遺物。
有一天,他們大吵了一架。
具體什麽原因記不清了,但謝玉覺得,大約是霍寒把他慣壞了,他才會那麽肆無忌憚。
總之,那場架吵到最後,他的手不小心磕上了冬日的鐵爐,“轟”的一聲,火星一冒三尺高,連帶著裡面燒紅的炭塊都滾了出來,燎破了他新做的棉衣。
然後,他就聽見了一道清晰的“嘩啦”聲。
手腕上的白玉鐲,磕碎了。
他記得霍寒說,他母親是個宮女,即便誕下皇子,終其一生,也隻得到過父皇這一件賞賜。
明明是那男人給皇后買完東西,店家送的一塊破鐲子,她母親直到病死,都一直戴在身上。
說,心愛之人的賞賜,終其一生,得到一件也就夠了。
寒兒有了喜歡的人,也可以把這個給他,不論是男子還是女子,母親都會保佑你們長長久久的。
母親會保佑他。
所以,霍寒即便是個質子,也將這鐲子好好套到了他手腕上,套完之後便親他,貼著他的耳朵,喊“小郎君”。
然後,床帷落下,他們第一次……
鐲子,碎了……
“鐲子……”那一瞬間,謝玉整顆心都跟著停了一下,他慌忙低下頭,去撿地上斷成三瓣的玉鐲碎片,裂紋明顯,碰一碰就會破。
拚不起來了……
拚不起來了……
“霍……霍寒……我……”
他的眼睛霎時變得通紅,忘了因為什麽跟他吵架,一句“對不起”湧上唇邊,還沒來得及脫口,就被男人一把抱住,毫不猶豫的攬進了懷裡。
謝玉的手在發抖,他聽見霍寒說:“對不起。”
其實,好像是他的錯,但霍寒在道歉,在跟他說“對不起”。
手腕被燙的有些紅,或許是紅的很厲害。
是很厲害吧?不然,怎麽能把霍寒的眼睛也映紅呢?
其實,謝玉早年喪母,父兄常年征戰沙場,基本上沒什麽人管他,所以平時受了委屈,頂多跟顧海平玩笑幾句就會過去。
但那些積累下來的情緒,但凡有一個人關心,就會如洪水泄閘一般的,悉數爆發。
他不想跟霍寒吵了,隻趴在他肩膀上哭:“你騙我,你對我一點都不好。”
“我的錯。”不管因為什麽,只要玉兒難過,就都是他的錯。
“你說過不會讓別的'東西'欺負我,第一次還要用'玉勢'。”
謝玉委屈的翻舊帳:“霍寒,你是條瘋狗。”
男子淺笑:“我是,我想好好看看那時候的你,你也會好受一些,我似乎比'玉勢'……”
溫和的大掌撫上發絲,霍寒靠在他耳邊,說出了最後一個字。
謝玉耳朵一紅,鼻尖越來越酸,默了良久,才小聲開口:“怎麽辦……”
他無措的嘟囔著:“我把玉鐲弄碎了,怎麽辦?”
“沒關系。”霍寒吻他:“我再重新送你一個。”
可,母親的遺物,怎麽重新送?
謝玉整日懷著擔憂,然後,沒過多久,他就收到了一支純銀鑲邊的白玉耳墜。
霍寒挑了其中最好的一塊玉,磨成了水滴形狀,盡管經過很精細的加工,上面的裂痕還是無法消除。
所以,顧海平他們不能碰。
那支耳墜,不能再壞了……
腦中有些嗡鳴,回過神來的時候,霍寒的聲音才緩緩入耳:“之前的那隻耳墜……”
謝玉別過眼:“丟了。”
霍寒目光頓了一瞬,隨即笑道:“沒關系,我再送你一隻。”
重新送。
就像以前一樣……
撩人的清香沁入鼻息,謝玉的耳垂漸漸泛了紅,眼看著霍寒離自己越來越近,越來越近,右手快要撫上耳垂……
咚咚咚——
“主子。”門外,謝執的聲音突兀響起:“皇上密令,召您即刻入宮救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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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嘩啦”一聲,曖昧的氣氛破了,像是無法拚合的白玉鐲。
謝玉驟然清醒過來,立刻轉身,直到走出門,才後知後覺的察出一股淺淡的血腥味。
這個房間掛了很多畫像。
謝玉回眸看了一眼——全是他的畫像。
妙手丹青,畫的是少年時的他,輕蹄快馬,一日看盡長安花。
瀟灑肆意的模樣,恐怕沒幾個人記得了。
那血腥味是……從畫後面傳出來的?
謝玉眸色漸沉,剛想細察,就見霍寒抬手,食指和中指並攏擱在唇邊,對他淺淺飛了個吻。
“………”
不可理喻!
謝玉走了,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,霍寒才散漫的松了口氣。
十幾具屍體倒在內室,微風透過窗扉卷起畫卷,四面牆上,佔滿了人的鮮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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