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子陰鷙地看向空青,抬起唇角發出一聲嗤笑。“叛主?我從未叛主。”
“將他押去交由幾位紅衣繡使用刑,問出同黨下落。”空青吩咐道,“飲食上務必小心,不容其他人靠近。”
“是。”
韓桃看著,輕輕歎了一口氣。
幾人押著八子就要離開,八子聽到這聲歎息忽而又不肯走了,他轉頭偏執地看向韓桃,抬起手來,鎖鏈叮當。“你那日說你沒有撇下我娘不管,是真是假?”
韓桃微怔,空青見狀收起刀鞘,擋在韓桃身前。
“等等,”韓桃輕輕撥開空青,搖了搖頭,抬眼看向八子,“我對你所說每一字每一句,皆不是為逃難而哄騙你……嬤嬤是你生母,也是我乳母,我隻這一個乳母。”
“當真?”
“真。”韓桃看了八子一會兒,又繼續道:“你救過我,你還是嬤嬤的獨子,我會為你代求——但我不能放你離開。”
八子知道繡使中還有誰是杜蘭令的人,為著這次犧牲的繡使與軍戶,韓桃沒這個權力也沒這個資格赦免八子。
“不必,”八子冷冷說道,“我問你這些,本不是要挑起你憐憫。”
他不過是求一個讓自己心安的答案,想知道那晚究竟有沒有放錯人,八子最終轉回頭,執拗地往前走去。
韓桃還留在原地,垂手不知在想些什麽,空青也隨同押送的人往用刑之地,她看著一步步往前走的八子,又看向不遠處仍站著的韓桃,忽然出聲。
“我聽殿下說過,你娘是從前服侍殿下的李嬤嬤。”空青道,“當年殿下曾因榷市之事為南燕穩定邦交,南燕老皇帝要給殿下賞賜,但殿下沒要,只求能從浣衣局中贖出一個罪奴——”
八子腳步一頓。
“殿下病重之時,還將嬤嬤托付給永思公主,或許你真的尋錯了仇人……八子,你我也算相識五年的同袍了,你不妨想想你真正的仇人是誰,”空青嗓音低低的,走在旁邊淡淡說道,“說不定,是認賊作父。”
“不可能!”八子猛地激動起來,一下鎖鏈叮當,押送的繡使緊緊桎梏住他的肩頭。他雙目通紅,瞪向空青。“你不過就是想讓我懷疑主子,空青,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心思。”
“那是誰告訴你,你生母是被殿下害死的呢?”
嬤嬤是如何死的,空青也不知道,但她知道,只要這鍋能扣到杜蘭令的頭上,酷刑之下,八子定然會喪失對舊主的忠誠,說出潛藏在繡使中的同黨究竟是誰。
空青最終轉身離開了,只剩八子攥緊拳頭,懷疑的種子悄然種下。
·
直到快午時的時候,趙琨才睡完回籠覺醒來。
村中屋舍高低錯落,白牆青瓦,也算得好風景,紅衣繡使那邊傳來消息,說是已經對八子用了刑,彼時陸得生正在收拾行李,準備帶韓桃接著出發往南郡去。
“你之前不是想去巫神廟嗎,”陸得生收拾他那些瓶瓶罐罐,冷哼一聲,“怎麽差點死了一次就想著打退堂鼓,真想回北齊皇宮去,叫那北齊皇帝養你一輩子?”
韓桃望著窗外的景致,不知二叔為什麽忽然如此支持他去巫神廟。
“陸大夫,如今時局動蕩,這一路定是不平安極了,為何就非去南郡不可,”空青阻攔道,“讓殿下隨陛下回都城,要什麽,繡使都會為殿下尋來。”
“他才出宮兩日,你們就又要他回鳥籠裡去,安的是什麽心?”
“陸大夫——”空青無奈喊起來。
“別吵吵,你問你們家殿下如何打算的。”
兩人爭執不下,韓桃仍是望著窗外,眉頭微不可見地一蹙。還接著去不去巫神廟,其實他也在猶豫糾結,但事出反常必有妖,陸得生這慢性子的人竟然會為這一件事急起來,倒是他沒有想到的。
而午間的時候,陸得生才替他把了脈。
杜蘭令說過合歡蠱的蠱毒會勾起他體內的南燕秘毒,可在趙琨替他解了合歡蠱之後,他卻除了疲乏之外沒有感覺到身子的其他異常,或許還有更深層的東西,是他所沒發現的。
他知道陸得生跟著他去巫神廟,是去碰運氣找蠱蟲解藥的,而他扭頭看向收拾行囊的陸得生,想說什麽卻沒開口。
“殿下——”空青喚道。
“那就接著去吧,”韓桃的眼神卻穿過空青,望向陸得生,又轉過頭來,接著平靜地望向窗外,“都走到這裡了,罪也受了,沒有平白放棄的道理。”
“陛下一定不會答應的。”
韓桃差點忘了,趙琨好像還在生他的氣。他原本想去巫神廟是為了尋找母親生活過的蹤跡,這個理由實在是太過輕飄,趙琨能答應也是叫他詫異,如今出了杜蘭令這檔子事,趙琨是一定會讓他回去的。
他歎了口氣,趙琨若實在不應,他也只能帶著二叔偷跑了。
“答應什麽?”門推開了,忽然傳來熟悉聲音。
韓桃身子一僵,別過頭去,不知道趙琨什麽時候已經過來了,正幽幽地盯著他,那眼神,就像在看旁人家紅杏出牆的新婦。
他遲疑了下,又轉回頭沒再繼續打量下去。
“都出去。”趙琨揮了揮手。
空青就趕緊拉著陸得生往外去了,期許著陛下能將韓桃給攔下來。
“你還是要去巫神廟?”趙琨走近了,站在他背後,拍了拍他屁股。韓桃靠在窗邊身子一僵,默默拉下了窗,免得這一幕叫人看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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