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桃展手,聞言心悸到難以呼吸,任婢女們為他更衣,沉默不語。他若不殺趙琨,老皇帝也就不會留他,更別提一旁還有韓武禮在虎視眈眈,他如今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,再無路可以後退。
“殿下可是有別的法子?”
“無。”韓桃心思百轉,然而面上卻不能顯露半分,他強忍著心中那股難受意,只是淡淡道,“便就如此行吧。”
“是。殿下還要注意,屆時酒杯不能翻了。此毒無色無味,只是濺到石磚上會有白沫,恐怕被看出來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許久,眾人皆都退下了,韓桃緩緩走到殿內,屈身入座。
沒有察覺到一切的趙琨從桌底偷偷抓住他的手,眼中帶著燭火跳動的光,捏了捏他的手指。
“你手怎麽這麽冷?”
“沒事……”
“他們倒是難得大發善心,將我與你排在一處,往常時候我都只能遠遠瞧著你,無趣的緊。”
韓桃不答。大發善心,倒也真是大發善心。
趙琨面上神情不顯,一手把玩著酒杯,另一隻手卻在桌下想要捂熱韓桃的手,捂了會兒,韓桃的手就漸漸帶了熱意,沒有先前那麽冷了。
韓桃卻只是怔怔盯著桌上的酒杯,思緒混亂著。
趙琨就又來親昵地撩撥他,叫他面色一變,呼吸都微微發顫。
直到那手指沾了酒液,在韓桃手心中漫不經心地圈劃,五指相扣間指腹摩挲過指根,攥緊又松開,帶著綿密糙熱。
趙琨嘴角帶了點笑意。“你今日穿得很好看,襯你氣色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若每次酒宴都能坐我身邊便好了,我也不至於覺著無聊乏味。”
韓桃目光微動。
他想說,趙琨,你離開酒宴吧,然而他剛想開口,婢女就走過來了,他連忙想要抽回手,抽了幾下沒抽動,手掌中還留著趙琨的溫度,韓桃垂下眼睫,心臟不安地跳動著。
趙琨奇怪看了他一眼,松開了手。
“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,是有什麽事嗎?”
“……無事。”
·
一直到酒過三巡,淑妃入殿裡來,這幾日淑妃犯了頭痛病,一直很少出來露臉,但其實眾人多少有些能夠猜到,是安國侯的忌日將至。
老皇帝一看她進來了,仿若無事人般招呼她坐到身邊,連著一旁皇后的臉色很是難看。
淑妃一來,歌舞就開始了,宮婢來為他們斟酒,那婢女先為韓桃斟滿。韓桃盯著那杯酒,目光又開始出神。
他看見趙琨先擦了擦酒杯,趙琨在南燕一直裝作自己有潔癖的模樣,碗筷都是自帶,韓桃知道那是因為趙琨在防人下毒。
婢女跪在後邊,輕輕扯了韓桃的衣袖,示意他為自己打掩護。
他僵了僵身子,沒有動作。
過了會兒,身後的婢女又扯了扯他的衣擺,似乎是有些急了,老皇帝注意到他的不對勁,眉頭微擰,也跟著看了過來。
“老七,”老皇帝揚了揚手中酒杯,“起來,與朕共飲。”
韓桃慢慢站了起來,對上前頭趙琨猶疑的目光。他默不作聲地端起酒杯,面向老皇帝。
“父皇。”
“這些時日,你母妃時常提起你,你雖未曾養在她的膝下,也該多去看她。”
“是。”
老皇帝笑起來,將酒飲下,韓桃也將酒杯端至嘴邊,一飲而盡,而正當他像是要坐下來的時候,猛然像是沒有站穩,對著趙琨斜斜摔了下去。
“七殿下!”
趙琨眼疾手快地攥他手臂想要撐住,而隨腳底一滑,韓桃的整個身子都伏了下去,他的腦袋一下撞在趙琨腿面上,連著衣袖揚起,發絲散開,幾分曖昧。
趙琨立時悶哼一聲,韓桃身子也隨之僵住,他倉皇仰起頭來,幾分面紅不知是因為羞窘還是其他,看得趙琨一時有些怔愣。
宮婢趁機換了酒壺,趁這間隙為趙琨倒了酒。周圍的人隻當這是個小插曲,都移開目光去,唯有此間二人知道其中的狼狽意味。
觸碰過的地方,仿佛炙熱地發著燙。
“你沒事吧?”趙琨暗暗問他。
“沒事。”
韓桃重新跪坐穩當,空酒杯放在桌面上,也被宮婢倒了新酒。他面頰紅意未消,看向趙琨杯中酒。
他們倆的酒,已然是不一樣了。
他收回目光,心臟一陣陣收縮悸動著,只要趙琨飲下了這杯酒,那這位齊國質子就注定再無活路。可是事到如今,似乎也不能回頭。
他不知為何,開始有些手腳發麻,單單只是想到趙琨服毒後七竅流血的模樣,仿佛連著身子都要失去知覺,只有先前被趙琨捂熱的手,還微微帶著熱意,指尖有些痙攣。
韓桃思緒混亂地想著,他生於寂寂深宮,受盡欺辱,無人問津,如果不是趙琨的出現,他大概會成為眾位皇兄的禁臠,被囚於北五所裡不見天日。
這世上待他好,肯給他一點熱意的人,也不過趙琨一人。
他又怎麽舍得趙琨橫死,成一具冰冷屍身,而他卻在南燕享盡權勢地位的榮華。
“七殿下,殿下?”趙琨端起酒杯來,一邊問他,“是身子哪裡不舒服,怎麽面色這麽難看?”
“趙琨,我想喝你酒杯裡的酒。”韓桃低低開口道。
“為什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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