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皇,”韓桃在邊上猛然不合時宜地開口道,“這事兒臣也有參與其中,兒臣瞧見這位北齊質子確如廢物一般,不堪重用……甚至於見兒臣相貌姣好,他還出言調戲,可見不過是個紈絝草包。”
“他調戲你?”老皇帝這才轉而看向他。
“是,兒臣曾被他酒醉所辱,此人酒囊飯袋,如同豬狗牲畜一般。”韓桃跪下,甚至不惜辱了自己顏面,也要想方設法保全趙琨。“兒臣做夢都想殺了此人……他若登上北齊皇位,恐怕北齊真會亡在此人手中。”
“嘖……”
他不敢抬眼看,只聽見冕毓輕晃,老皇帝淡淡嘖了一聲,並沒有接他的話茬,像是在沉思他與韓武禮之間誰的話更有可信度些。
“他如何辱你?”
“……他將兒臣,當做琴妓,扒了兒臣的衣裳。”
良久沉默,周遭寂靜,老皇帝的聲音又自韓桃頭頂緩緩響起。
“你是想要朕,放他回北齊?”
座上人隻說了這一句話,韓桃頓時遍體生寒,他冷汗涔涔,唯恐老皇帝察覺出他真正意圖來。
他連忙拱手,跪拜,控制住自己忍不住顫動的手。
“兒臣絕無此意。”
“趙琨若是死了,”老皇帝慢慢道,“北齊該由何人繼承皇位?”
“回稟陛下,應當是那位被流放的六殿下。”
座上又寂靜下來,老皇帝撐著頭陷入沉思。韓桃跪伏在地上一動不動,那身紅色官袍顯得無比刺眼。
周圍竊竊私語著,韓武禮還要再開口多說些什麽,韓桃攥緊了拳頭閉上眼,嘴唇翕動著,良久,吐出聲來。
“父皇若真想殺此人,兒臣願請命——親自動手。”
時間一瞬停滯。
韓桃跪伏在地上,忽然想著在他自己的性命與送趙琨回到故土之間,他會選擇哪種。
“你當真願意親自動手?”
“……是,兒臣願,親自動手。”
血液一點點冷了下去,他是南燕的七殿下,有著權利與地位,就算沒有趙琨,他也能活得很好,但他若不惜一切代價送趙琨回北齊,那他手中的一切,就都沒有了。
他抬起眼,對上一旁韓武禮諷刺的目光。
許久後,他聽見座上傳來一個好字。
·
轟。
世界一下黑了下來,韓桃的意識被攪得一團糟,他恍然覺著嘴中腥甜,那毒炙熱地熬煉他的身子,要將他痛苦地熬化去。
他只聽見趙琨在他的耳邊低低乞求他醒過來吧,但他掙扎難醒,他陷落在絕境中,好像看不到一點亮光。
老皇帝與眾皇子重臣的身影都在不斷遠去,韓桃近乎要哭出來,他想要伸手去抓,呢喃著破碎著喊出口的,卻只有那一個人的名字。
“趙琨……”
趙琨,我想你活著。
第38章 寡人怕得要命
韓桃恍然間睜開眼,隻感覺腦袋像是要裂開,身上好像壓著什麽叫他喘不過氣,他沉沉呼吸著,猛然間一股惡心感泛了上來,他趴在床邊又嘔出一大口血,連著青筋畢露,身子痛得繃緊。
“——禦醫!”身旁人幾乎立時做出反應來,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,“禦醫,近前來!”
韓桃劇烈喘息著,眼前終於得見一點亮光,漸漸的一切清晰起來,他才恍然發覺自己垂手趴在床邊,地上是他吐出的血,屏風內外圍了一圈的禦醫。
怎麽回事……
韓桃頭痛欲裂,忍著那股醒來後的不適感,直至這感覺被漸漸有所緩解,他想起自己如今在齊國,在趙琨的宮中。
胸口處還在一陣陣鈍痛,韓桃的臉因為失血過多顯得有些慘白,昏過去之前發生的事連篇浮現在眼前,韓桃隻記得自己是在浴池邊渾身赤裸,而趙琨狠狠壓著濕淋淋的他在軟榻上,質問他和二叔之間的關系。
趙琨不信他。
如刀鑿斧刻一般是趙琨一下下釘入他,軟榻上的羞辱叫他狼狽不能自己,他伸手想要去拽趙琨,卻被人一把掙脫,他乞求聲中帶了哭腔,他是想向趙琨解釋的。
昏過去前的那種窒息難受之感好像未曾淡去,叫韓桃瞳孔微縮,蜷起指尖,他對中間發生的一切卻毫無印象,只有胸口痛意還留存著。
趙琨以為韓桃又要像前幾次那樣,吐完血再昏睡過去,然而等到趙琨疲倦地低下頭,發現他並沒有將眼閉起,面上露出幾分訝異與驚喜。
“你醒了?”
韓桃因為胸口痛意,眉頭緊蹙著,他嘴角還沾著血,露出幾分病美人相。他任人將他小心扶了起來,眼睫微微一顫,還有些沒回過神來。
“韓桃?”趙琨有些擔憂地看著他。
他後知後覺地聽到了趙琨的聲音,身子一僵。
“陛下,侯爺這是醒了,”禦醫把了把脈,起身回道,“此藥有效,侯爺如今只需靜養調理,不可再催逼體內毒素,陛下也需節製——”
“寡人不會再動他。”趙琨的眼幽幽地看著韓桃,隻道是人醒過來了什麽都好,他抬手來擦掉韓桃唇上血跡,卻發現韓桃被他觸碰,只是輕輕發了發顫,別過頭去不說話。
“他為何沒有反應?”
“侯爺這是——”
禦醫一頓,轉而看向韓桃,韓桃倚靠在床頭,長發垂下,帶著病容,像是發呆般盯著床邊的茶具出神,對於趙琨的擦弄沒有任何回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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