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說養心殿中三個提領太監,商有鑒、青岩、漱青,兩個跟著潛華帝前往清河行宮隨侍,一個留在養心殿裡照管其余未跟去的內侍宮人們,還有潛華帝此行未留皇子監國,司禮監這頭更要有人幫著處理緊要的朝務,商有鑒和青岩便不能都跟著離宮。
但潛華帝夜夜夢魘,總得青岩陪著,才能安定下來,最後便隻好定了由商有鑒留宮,青岩、漱青跟著出宮隨駕伺候。
往年皇帝前往清河行宮,總帶著太后皇后和一乾嬪妃,今年卻是沒帶王太后,隻說是太后年歲漸高,怕她路程勞頓累著,隻帶了皇后、一應妃嬪和宣王、容王、八皇子、與宣王府的小皇孫和皇孫女,四皇子聞述自被廢儲後,雖然潛華帝未對其做出任何處置,卻未再封其爵,也不曾過問,反倒是叫人看著聞述,不許他隨意出入府邸,已經形同軟禁,自然也是不會帶著他的了。
至於六皇子實王,雖然未能跟著潛華帝前往清河,留下來坐了冷板凳,但人家整日鬥雞走狗、怡然自樂,雖然總有人說他不務正業,他卻全不在意,當然也無所謂皇父看不看重自己了。
禦駕動身那日,玄金色的三旓龍纛烈烈迎風鼓動。
隨駕的車馬隊伍、或騎著馬、或徒步而行的侍臣隨婢,排了足足十幾裡長,兩列官員跪道恭送皇帝出京。
青岩和漱青坐在禦輦後的馬車裡,漱青雖然不是第一次跟著皇帝去清河行宮了,但他秉性好玩,每次到這種時候,都不免十分興奮激動,撩開馬車車窗紗簾不住的往外看,又抓著青岩喋喋不休。
青岩卻有些心不在焉。
漱青轉頭看了他一眼,道:“好容易出宮去透口氣,你怎麽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,你瞧瞧你這副模樣,哪裡像二十幾?倒像是個五六十歲的小老頭了。”
青岩笑道:“怎就像你說的成了老頭了?難道非得和你一樣,似個猴兒一般上躥下跳才行麽?”
漱青白了他一眼,道:“你才像猴,誒,我看見後面宣王殿下和容王殿下的車輦了,還有八殿下的,真沒想到,這次皇上連八殿下、小皇孫、皇孫女都帶上了,不過說句實在的,這樣小的孩子,去了也沒什麽好玩的,不過只是日日在屋子裡叫奶媽抱著罷了。”
又憂心忡忡起來道:“小皇孫和皇孫女還那樣小,這路上奔波勞動的,孩子受得了麽?”
青岩道:“你就放寬心吧,萬歲看重小皇孫,人家宣王殿下和宣王妃那頭也當眼珠子似的愛護著,既然都能帶上了,自然有法子叫兩位小主子舒舒坦坦的,不會有什麽不好,就是真有個不妥當的,那也輪不上你擔心,自有伺候的奶娘負責。”
漱青道:“八殿下也才七八歲呢,唉,萬歲是真上了春秋了,心裡盼著天倫之樂,往年可都是不帶這樣小的孩子的,我瞧著若不是實王殿下太貪玩不成體統,怕萬一帶著他去呼蘭獵場圍獵,叫勳貴們看了笑話,萬歲保不準連他也帶上的,只可惜實王殿下自己也沒這心思,害,實在是可惜了。”
青岩笑道:“你怎麽這樣能操心,人家實王殿下的親娘景妃娘娘,只怕也沒你想得多。”
說著外頭隊伍終於動身了,車馬浩浩蕩蕩的行進了起來。
清河離京並不遠,但禦駕規模太大,路上難免要休整、暫時停下,走了約大半日功夫時,終於在京郊駐扎,潛華帝久不出行,似乎是有些不適應舟車勞頓,隻說覺得目眩頭暈,漱青和青岩都知他最近有夢魘心悸的毛病,忙叫後頭準備了醒神定驚的湯藥。
潛華帝用了,果然說覺得好了一些,命漱青將這湯藥也一樣賞賜給後頭的皇后、宣王、容王等人,漱青忙道:“萬歲慈恤體下,皇后娘娘和諸位殿下得了賜藥,一定高興。”
才轉身帶著人去送湯藥了。
因潛華帝昨日夜裡並沒睡好,眼下明顯有兩片黑眼圈,青岩見他閉目養神,也並不打擾,只是自己也下了車馬,在路上隨意走走散心。
他的確已經很久沒出京城了,抬頭便可見滿目綠意盎然,這讓青岩覺得進來一直緊緊繃著的大腦稍微輕松了些,他遠遠看到了聞楚的儀駕。
聞楚似乎也下了車馬,只是被一堆人圍在中間,眾星拱月,不知在說什麽。
青岩定定瞧了那邊一會,雖然看不見裡頭被簇擁著的聞楚,但知道他就在那裡,一顆心卻覺得安定了許多。
他終於還是轉開了目光,繼續往山林間望去,遠遠看見有飛鳥從山尖驚起,振翅而飛,徐徐遠去,這畫面十分雅致,若能繪於紙上,定然意趣十足。
青岩正想及此處,腦海裡卻電光石火掠過了什麽,忽然一下子心裡咯噔一聲,不過幾息功夫,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來——
山有驚鳥,林中必藏伏兵。
他死死的盯著那處山峰,微一思量,便立刻往方才漱青離去的方向跟了過去。
漱青剛剛給齊皇后鳳輦送過湯藥,見了他來,奇道:“你不是說在車下逛逛麽,怎麽過來了?”
青岩道:“我擔心你一個人送不完,宣王殿下、容王殿下那頭可送過了嗎?”
漱青道:“方才容王殿下就在車下,已經順道送了,宣王殿下那頭倒是還沒呢。”
青岩從他身後小內侍手裡接過了湯碗,道:“我替你去給宣王殿下送吧,你隻再送八殿下那頭就好了。”
To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