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小內侍道:“是。”
說著,漱青卻是捧著一個紅漆木匣子從庫房回來了,見了這幾個小內侍道:“是內務司新送來的麽?”
也沒太上心,便和青岩道:“藥我取來了,這藥性兒重,只怕萬歲用了晚上有什麽不舒服的,多叫兩個人守著。”
青岩點了頭,他才進去了。
其實依規矩,妃嬪是不宜在養心殿裡過夜的,因養心殿後便是禦書房,此處該是皇帝日常休憩,處理朝政的地方,後妃不可久留,故而潛華帝早些年也不會把她們傳到這裡伺候,即便偶爾起興,也有皇后勸誡。
但近幾年皇帝威權日重,逐漸不喜旁人多嘴多舌,皇后也不好再多管,時至今日,留下妃嬪在此過夜,已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了。
果然沒多久殿內傳來男女燕好的曖昧聲,兩個新來伺候的小內侍跟著青岩,聽得都有些心思浮動的樣子,青岩面上古井無波,心裡卻只是冷笑了一聲。
誰知偏偏這時候,夜色裡遠處的宮道上亮起了宮燈,遠遠一行人走近,為首的卻是漱雪,後頭跟著的居然是齊皇后。
漱青驟然變了臉色,顫了顫嘴唇,低聲道:“糟了,怎麽娘娘來了。”
青岩也來不及回答他,兩人已經小步順著殿前石階下去行了禮,漱青笑得有些牽強,道:“這麽晚了,皇后娘娘怎麽來了?”
齊皇后道:“前兩日皇上賞的遼東山參,本宮用了,果然很有效果,今日精神好了許多,想著皇上這幾個月也賜了許多好東西,本宮卻都沒有親自謝恩,正好臥床悶了許久,也想透透氣,便叫漱雪陪著一起來了,聽說鍾辰宮那邊為著和親的事,和皇上鬧了一場,皇上可氣著了?該保重聖體才好……”
正說著,卻隱約聽見了殿內的動靜,齊皇后臉上本來掛著的笑容瞬間僵了僵,漱青道:“娘娘,萬歲今日已經歇了,娘娘要不還是先回去……”
齊皇后卻理也不理他,隻抬頭看了看皇帝寢殿中穿透窗紙搖曳的昏黃燈影,半晌才道:“誰在裡頭伺候?”
漱青硬著頭皮道:“回娘娘的話,是……是……”
青岩替他答道:“回娘娘的話,是孫嬪和薑昭儀。”
齊皇后沉默了半晌,勾了勾唇角,道:“看來是本宮來的不是時候,還是不要攪了皇上的雅興才好。”
漱雪扶著她的手,齊皇后轉身便要走,倒是想起吩咐了一句,淡淡道:“不必說本宮來過。”
便離去了。
漱青看著皇后的儀輦離去的背影,長長歎了一聲。
“唉,這都是什麽事啊……”
第二日,卻是大朝的日子。
卯時的時候,內侍們按例去請皇帝起身,卻沒叫起來,薑昭儀還在禦帳裡陪著潛華帝躺著,倒是孫嬪披了中衣挪了腿下來,一邊系著領口的盤扣,一邊低聲訓斥道:“你們不長眼睛麽,皇上還沒休息好,還不滾出去!”
兩個小內侍喏喏不敢應答,面面相覷,這時青岩從外打了簾子進來,孫嬪見了他,倒是和緩了些神色,道:“謝公公,皇上昨夜累著了,還是晚些再叫吧?”
青岩笑道:“若是可以,奴婢們自然是盼著皇上好好歇息的,只是今日是大朝,奴婢們就算有八百個膽子,也不敢耽擱了,否則前朝的大臣們彈劾起來,咱們這些賤骨頭的,可擔不起的。”
孫嬪聞言,卻是一怔,才想起今日是大朝,她雖是百越人,入宮這麽幾年,卻也知道昭朝有后宮不得乾政的規矩,當下也不敢再阻攔。
兩個小內侍這才把潛華帝喚醒,皇帝倒是沒發什麽火,只是眼下兩片烏青,看著十分疲憊。
等更了衣,便往昭文殿去了。
如今商有鑒出了宮去,皇帝身邊領事太監成了青岩,按例是要跟著一道上朝的,這卻是青岩第一次進昭文殿,看著百官列於大殿之內兩側,青岩心裡一時五味陳雜——
這畫面對於大多數內侍來說,本是一生也注定無緣得見的。
如今,他卻終於看見了。
今日大朝事倒是不多,幾個大臣請奏的事都是先前青岩在司禮監就看過折子的,如兵部請論功行賞西北有功之臣的奏章,還有聞楚在河南監修河工進展順利的奏報。
潛華帝聽了兵部請賞的奏章,倒是精神了些,沉吟了片刻,道:“其余有功將領的賞賜,兵部擬的都很好,朕準了,但有一樣要改改。”
兵部尚書道:“請聖上示下。”
潛華帝道:“修平伯。”
傅恭一怔,自隊列中出來,恭聲道:“臣在。”
“傅恭河陽調兵,林州守城,勞苦功高,隻賞你財帛難免薄了些,又替楚兒調兵,突襲六部王庭,也算是與他一道立下奇功,著……晉為修平侯。”
傅恭又驚又喜,一時險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跪下叩首道:“臣傅恭,謝聖上隆恩。”
青岩沒去打量旁人,余光倒是瞥見齊皇后的那位兄長靖安侯,在武臣隊伍裡,臉色頗為難看。
朝會散了,回養心殿的路上,潛華帝卻突然低聲道:“朕晉了修平伯家的爵位,你說……漪兒會不會少怨朕一些?”
青岩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跟自己說話,卻是有些愣住了,不過轉念想想,如今連商大伴都被攆出去了,他又還能跟誰說話呢。
這話是跟他說的,倒也不足為奇了。
To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