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的變化讓赫堯打量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探究的意味。
溫澤熙識時務地跪在了赫堯腿邊, 以仰望的態度看向對方, 輕輕喊了一聲:“首領?”
他並不知道這個暴君找他有什麽事,只能從對方的微表情中一點點揣摩。
赫堯單手撐著腦袋,眉心微皺,沒有攏起的碎發掉落在他臉頰邊,看起來情緒似乎有些不好。
溫澤熙咽了口唾沫,將自己的緊張呈現在了臉上——他一直都扮演著這樣的角色,一個不會掩飾情緒,什麽都寫在臉上的笨蛋美人。
赫堯的眼神很毒辣,往往一眼他就能把一個人所有的情緒看得無處遁形。
溫澤熙一直在努力讓自己也成為一個情緒透明的人,這樣,赫堯才會信任他,才會遺忘掉他作為獸人的攻擊性。
“我聽說你最近搞出了一個什麽‘賒帳’?”赫堯收回放在溫澤熙身上的目光,轉而望著手上的玉石。
溫澤熙額間流下一滴冷汗,赫堯的語氣已經顯而易見,這人生氣了,可是他根本想不到對方生氣的理由。
是“賒帳”損害了誰的利益嗎?又或者是祭司帳篷那邊……
正當他大腦瘋狂運轉時,赫堯忽然一腳踹在他胸膛上,過大的力氣直接讓他往後摔出去半米多遠。
溫澤熙毫無防備,摔出去後被凹凸不平的石子和硬土劃傷了手臂,黏稠鮮豔的血液滴了下來,落在發硬的土地上,像似純粹昂貴的顏料被重新上色在發霉腐朽的畫作上,顯得刺眼而格格不入。
“唔!咳咳!”溫澤熙單手撐坐在地上,胸口上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咳了兩聲。
此時,首座上的赫堯的神色已經變得暴戾起來,他死死盯著溫澤熙,像似要從對方身上活生生剜出一塊肉來似的。
他不再掩飾怒氣,語氣凶狠道:“溫澤熙!你好大的膽子!!”
冰冷駭人的語氣在帳篷上空盤旋,如晴天霹靂一般直愣愣地劈入溫澤熙耳朵裡。
溫澤熙僵硬著身體,在這兩秒裡,他甚至已經幻想出了最糟糕的情況,赫堯知道了一切。
對方會用最殘忍的手段折磨他,會用最惡心的方式殺了他,而在那之前……
他手指微動,垂下的眼眸中閃過殺意,就在他準備在承受赫堯的怒氣和懲罰前先一步了結對方、或許還能贏個出其不備時,赫堯冰冷的語氣再次傳來。
“‘賒帳’?呵,用來收集獸人的圖騰的確是個不錯的方法。”森然陰冷的語氣伴隨著腳步聲來到溫澤熙面前。
溫澤熙聞言瞬間呆滯住了,臉上的冷厲和殺意慢慢破裂,最後露出了裡面赤條條的詫異和困惑。
收集獸人的圖騰?
誰?是說他嗎?
沒等他想要出聲解釋,他已經被赫堯拽著頭髮拉了起來,目光被迫向上移動,剛與暴君冰冷的眼神重疊,就被對方一巴掌扇在了臉上。
“啪!”
這一巴掌極重,溫澤熙被打得偏過了頭,還沒反應過來時,眼前的人已經左右開弓又是兩巴掌。
“啪!啪!”
溫澤熙被打得腦子“嗡嗡”響,臉頰刺痛難忍,嘴角也好像有什麽東西流下來。
直至被赫堯再次踢開,他才敢抬手擦了擦,入眼就是一抹亮麗的血色。
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唇,發現嘴角已經裂開了一條口子。
他的思維隨著刺痛迅速轉動著。
赫堯暴怒不是因為他暴露了什麽,而只是因為他賒帳的事?
在他制定的賒帳要求裡,確實有一條是可以摁獸行爪印,但他真的只是純純為了找人,根本不是什麽為了收集其他獸人的圖騰。
他收斂了情緒,在赫堯沒注意的刹那間,將指腹上致命的藥粉都撒在了地上。
隨後正要為自己伸冤解釋時,就見赫堯突然起身將手裡的玉石丟進了篝火裡。
烈焰瞬間將玉石吞噬,溫澤熙望著這一幕,不知為何又想起了剛來萬獸部落時,親眼看見赫堯將黛瑁扔進篝火裡的畫面。
也是這般旺盛的火焰,如饑不擇食的深淵,將任何丟進去的東西都吞噬殆盡。
事後他曾看到過黛瑁被燒得面目猙獰的屍體,焦黑一片,除了能辨別出是一個人形,其余什麽都看不清。
想到那個畫面,溫澤熙剛松了一口氣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的額頭和後背幾乎都浸滿了冷汗,渾身的血液和呼出的氧氣也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起來。
空氣中,熾熱的篝火將凝滯的空氣都燒得沸騰起來,只有他恍若置身冰窖中,渾身都泛著寒意。
溫澤熙滿頭大汗跪伏在地上,此時他知道再多的解釋都是徒勞,赫堯從不稀罕解釋,除非他主動願意聽,否則他多講一個字的下場都不會好過。
終於,在煎熬的半分鍾後,赫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。
“去撿回來。”他的聲音殘忍而冷漠,聽不出任何感情。
忍著高溫和灼燒,溫澤熙咬著牙將手伸進了篝火裡。
好在赫堯隨意扔的玉石就在柴堆表面,溫澤熙忍著幾秒的滾燙就能拿到手。
他將玉石緊攥在手裡,顧不得燙傷的手,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跪在赫堯身前雙手呈了上去。
他本以為赫堯扔玉石再讓他撿回來只是為了折磨他,可接下裡他才意識到,那只是前奏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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