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哥,要吃糖嗎?”小孩望著那捏成拳頭的手,沒法把糖放上去了,隻好踮起腳試圖喂到溫澤熙嘴裡。
小孩打第一面看見溫澤熙就很喜歡,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哥哥,皮膚白白的,像似冬天落下的初雪一樣,嘴唇也紅紅的,眼睛眉毛也特別好看,像電視裡的洋娃娃一樣,特別特別好看!
因為溫澤熙留著長發,最初見面他還以為是姐姐呢,誰知他爸爸告訴他是哥哥,讓他失望了好一陣子,他還想著這麽好看的姐姐,等他治好病了,長大了就娶姐姐呢。
誰知竟然是哥哥 ,不過哥哥也好看!
溫澤熙搖了搖頭,面對小孩,繃緊的薄唇微微放松。
“謝謝,我不喜歡吃糖。”
實際上他從來沒吃過,不是沒有,而是他的病不允許。
“咦?不喜歡吃糖?”小孩子眨巴眨巴眼睛,似乎有些不理解為什麽會有人不喜歡吃糖。
好一會兒後,他收回手,自個兒揣進兜裡,一臉滿足的笑道:“我就超喜歡糖,糖好吃!我攢了好多糖,以後留給媽媽肚子裡的弟弟吃!媽媽說明天還有一次化療,然後我就可以出院啦!哥哥,你家人什麽時候來接你啊?”
溫澤熙聞言扭過頭,繼續望著窗外,外面時而閃過的雷電刻出他鋒利又不近人情的側面輪廓。
他淡淡道:“不知道。”
他沒有家人了,他的母親因他難產而死,他那一年只能見幾次的父親也在一個月前車禍喪命。
那些親戚…不說也罷。
小孩“哦”了一聲,聽見門外查房的腳步聲後,迅速爬上溫澤熙隔壁的床,乖巧地蓋上被子,閉眼前還對溫澤熙道了一聲。
“晚安,哥哥,明天見。”
“晚安。”溫澤熙抿著嘴,回了一個笑,隨即抬起那瘦骨嶙峋的手指拉上了隔簾。
他的手指又長又直,骨感性極強,沒如今這麽瘦的時候剛剛好,醫院裡很多護士都說,他的手天生就是用來彈鋼琴的。
若不是身體緣故被禁錮在醫院裡,他或許已經是一名鋼琴家了。
那時候溫澤熙聽見這個說法,只是帶著一抹和煦溫暖的笑,用少年獨有的清澈嗓音回應。
“姐姐們想聽嗎?我看過鋼琴視頻,應該沒有問題,可以彈給姐姐們聽。”
溫澤熙最具有欺騙性的就是他的笑容,每當他笑起來的時候,他的眸子就會半闔,隻留出一絲帶著浮光掠影的眼瞳,讓他渾身都披著一種溫順又無害的感覺。
他能輕易捕獲人的信任和好感。
但是他,其實並不是這樣的人。
他眼裡的溫柔永遠停留在表面,無論如何笑也抵達不了眼底。
他就像似地獄而來的惡魔,披著人類最容易放下戒心的美麗皮囊,用蠱惑心智的笑清醒地看著這個人間。
他總是在自嘲:生活在地獄中的怎麽可能是天使呢?
第二天,陰雨連綿,大雨沒有停。
溫澤熙一大早就咳嗽不停,讓同個病房的其他病人怨聲載道。
一些知道他底細的埋怨了一句:“大少爺就去單獨病房啊,搞什麽和我們住在一起。”
“……”溫澤熙捂著嘴想要製止,可是喉嚨的瘙癢讓他整個人都在不停顫抖,咳嗽聲更是止不住。
就這麽咳了一上午,下午的時候,雨小了點,溫澤熙發現有護士在收拾他隔壁的病床。
至於原因,所有人都心知肚明。
他自出生起就在醫院,就算沒怎麽踏出病房也聽多了生離死別,所以並沒有多傷心,只是在傍晚迎著瓢潑大雨,他習慣性摸向枕邊書籍時,他摸到了一塊奶糖。
——哥哥,醫生叔叔說,吃了糖,病就會好,你吃糖,病就好了。——
溫澤熙望著指尖觸碰的奶糖紙,忽然不知怎麽想起了半個月前那些所謂親戚的話。
——
“小熙啊,汪家少爺很喜歡你,你想想,你要是答應他,不僅能繼續住在VIP病房裡,家裡的資金也會立馬得到周轉,你想讓你爸辛勞半輩子的付出都打水漂嗎?”
“是啊,小熙,你二姑說的沒錯,你現在也長大了,也是時候為家族做點事了。”
“對啊,小熙,別固執了,你一向是最聽話的孩子,不會讓叔叔嬸嬸們為難的對吧?一個月後我們會再來,到時候我們會把汪少爺帶來,你們好好聊聊,汪少爺年齡雖然大你一些,但見識廣,你從來沒離開過醫院,肯定會喜歡他的。”
“小熙這段時間就好好想想吧,到時候看汪少爺怎麽安排你,你自己也好好表現,別讓我們失望。”
“小熙,現在你爸爸也走了,是我們在養著你,你別不識好歹!”
——
“嘔!”情緒快速起伏,溫澤熙忽然嘔出一口鮮血,眼前也開始一陣陣發黑。
“呀!”同個病房的人都嚇了一跳,“怎吐血了!你的家人呢?要不要給你叫醫生?”
溫澤熙自從轉入普通病房,臉色就整天慘白慘白的,如今沾了血,更是帶著病態的古怪瘮人。
那蒼白的臉在刺眼的白熾燈下近乎透明,讓人都不敢輕易觸碰,就怕他下一秒就碎了。
他一手捂著鮮血直流的嘴,一手朝詢問的人擺了擺手。
不顧咽喉裡直冒的腥甜,他用最快的速度打開了枕頭下的筆記本電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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