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落下的陰影足以籠罩四周的山峰,讓本就高聳入雲的山巔也不得不向它低頭臣服。
它太壯闊了,說是蠻荒最大最高的山峰都不為過。
赫堯遠遠望著生機勃勃的古樹,神情呆滯又暗淡,那雙曾經深邃漆黑的眸子此時毫無神采,空洞寂靜得可怕,就像密不透風的黑暗,窒息冰冷。
良久後,他慢慢閉上了眼。
在蠻荒所有人都忙於恢復家園的時候,赫堯與白虎圍著古樹繞了一圈又一圈。
直到今天黎明破曉,他才終於不得不承認,那人一丁點也沒有留下來。
一點也沒有留下。
什麽都沒有。
“嗷~”
小白虎感受到赫堯低沉壓抑的情緒,安撫性地叫了起來。
“嗷嗷~”契主,別傷心。
“嗷嗷~”你還有虎虎我呢。
小白虎搖著尾巴,想上前蹭一蹭,誰知赫堯直接轉身離開,搖晃的尾巴瞬間耷拉在了地上。
赫堯深深呼吸了一口氣,而後又緩緩吐出,他其實一直在逃避這個事實,他試圖想證明那人沒有離開,可是他找不到任何證據。
那狼崽子……
真的離開了他。
終於承認這個事實,赫堯並沒有覺得很傷心,至少心裡並沒有傳來很尖銳的疼痛,只是感覺到幾分鈍痛。
他伸手攥緊了胸前的衣襟,也不知道是不是逃避了太久,今天的情緒格外不受控制,仿佛前幾天的痛楚都在此時全反饋給了他。
原本的鈍痛也開始變得強烈起來,一股他難以承受的痛楚蔓延開來。
赫堯攥著胸前的衣襟狠狠摁在了心臟上,感受著自己的心跳,他第一次覺得,世界上原來還有這麽痛苦的事。
“嗷嗚……”
小白虎望著赫堯的背影,想要安慰卻不知道怎麽辦,這時候它分外想念它曾經的夥伴——小金鳥和小木龍。
可它們也不在了。
小金鳥不知所蹤,木龍陷入沉睡,以後都不能陪它玩了。
想到這裡,小白虎率先紅了眼眶。
……
傍晚,天空下起了細密的雨,整個蠻荒的人都擔驚受怕地聚集在平地上,就害怕那場災難再來一次。
好在,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春雨。
萬獸部落。
“首領呢?”赤珈想報告目前的情況,可惜怎麽也找不到赫堯。
柔甲搖了搖頭,他也有事要稟告,經過幾天的重建,部落勉強能住人了,部落各個小組也恢復了運行。
最讓人高興的是,前往“藥谷古族部落”的古樹和前往“西嶺羌虎部落”的古樹都還完好,各個部落的人都返回到了各自的領域重建。
獸人們的欣喜傳遞不到赫堯這裡,此時,在遠離熱鬧喧囂的後山林中,赫堯帶著小白虎走著。
一路上,一虎一人走走停停,像似在尋找著什麽。
一直跟在後面不遠處的滄淵和雄厲都不敢太靠近,只能遠遠望著。
兩人望著首領異樣的舉動,心裡都不是滋味。
“轟隆——!”一道雷聲乍然響起,天空被閃電劈出一道白色的深淵。
一瞬間,整個後山恍如白晝。
赫堯抬起頭。
找到了。
他獸形與溫澤熙最初見的地方,那棵無患子大樹,雖然葉子掉了不少,樹枝也折斷了些,看著蕭瑟蒼老,但是赫堯卻覺得哪哪都好。
他變成獸形,跳了上去,卻不知道怎麽地手腕刮到了斷裂的樹枝,一串手鏈“嘩啦啦——”掉了下來。
清脆的落珠聲伴隨著陣陣雷鳴轟響聲,綿綿細雨不知不覺變成了銀針似的磅礴大雨。
赫堯望著崩裂的無患子手鏈,腦裡緊繃的一根弦終於斷裂,壓抑的情緒終於決堤。
他眼眶泛紅,霧氣凝聚,在雨幕中淒哀地叫了起來。
“喵嗚…喵嗚…喵嗚……”
手鏈…斷了…
他弄丟了他的伴侶。
以後…再也不會有溫澤熙了。
大顆大顆淚珠從黑足貓眼眶裡滾落下來,砸在粗糙的樹皮上,暈染出一朵淺色的水花。
黑足貓的聲音悲慟淒涼,帶著密不透風的痛苦,讓緊隨而來的小白虎都有種難以呼吸的窒息感,還有一種因為“契約”而傳達過來的密密麻麻的刺痛感。
“嗷嗚。”好難受。
“喵嗚…喵嗚…喵嗚……”
巴掌大的黑足貓養著腦袋,那雙原本亮晶晶的黑眸此時混雜著雨水,正不斷劃過溫熱的液體。
白虎望著樹上的黑足貓,沒忍住跟著叫了起來。
“嗷嗚!嗷嗚!嗷嗚!”
這日,黑雲遮天蔽日,雷霆咆哮怒火,遠古蠻荒巨獸的嘶吼聲若有若無地在蠻荒這片土地上響起。
所有聞見的人無不是下跪祈禱,用最真誠的赤子之心祈願災難別再降臨。
這場雨下了一天一夜,像似要洗去蠻荒大陸這段時間的痕跡,而黑足貓從一開始仰頭痛哭到蜷縮成一團,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,到最後恢復平靜。
有雨幕的遮掩,沒人看見赫堯流淚,一夜過後,他還是赫堯,是蠻荒威名赫赫的統治者。
………
“滴滴滴——”檢測病人生命體征的儀器開始了錯亂的鳴響,病房裡所有醫生護士都忙做了一團。
手術床榻上的小男孩望著慌忙的大人們,那張漂亮的小臉上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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