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行了,你大哥過來了,”注意到柳遙的目光,田鈺笑著推了推身邊的崔憐兒,“你有什麽要說的,就快點去與他說了吧。”
崔憐兒小心翼翼望了柳遙一眼,仿佛終於下定決心似的用力點了點頭,加快腳步走到柳遙面前。
“大哥……”
“有事?”柳遙心底歎了口氣。
對於後娘生的這個妹妹,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與對方相處。
不是沒有過嫉妒和怨恨,但他同時又很清楚。無論後娘對他怎麽樣,妹妹都是無辜的。
“大哥對不起,”還沒等說完,崔憐兒眼裡的淚已經先流了下來,“之前娘親把我送到姑婆家去了,我昨天問了田哥兒才知道,他們居然讓你代替我當了山神的祭品。”
“不是代替你。”
半晌,柳遙到底還是心軟了,取出帕子,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,“爹從一開始就打算讓我去了,就算沒有你也是一樣。”
“爹怎麽能……”崔憐兒哭得停不下來,一直到前幾日她都住在城裡,本以為和梁木匠定親的事已經夠過分了,沒想到居然還有祭品這回事。
若不是田鈺碰巧過來找她,她還和傻子一樣被爹娘蒙在鼓裡。
“之前有人祭水神死得那麽慘,最後連屍首都找不到,這是想要了你的命啊,他們怎麽能這麽對你。”
“都已經過去了,”柳遙搖搖頭,“再說也沒什麽,止戈山上壓根就沒有山神,我就是在山頂住了幾天,還白得了十吊銅錢。”
“真的沒有山神?”旁邊的田鈺也跟著湊了過來。
崔憐兒淚眼朦朧,一副根本就不相信的模樣。
“不信你們可以自己去住住看,”柳遙盡可能輕松道,“就只有一間破廟,夜裡倒是有陰兵路過,不過也不傷人,隨便轉幾圈就離開了。”
“陰兵?”田鈺想象了下那場景,忍不住打了個寒顫,“那也夠嚇人了。”
崔憐兒讚同點頭。
因為生母強勢,崔憐兒從小便性情懦弱。雖然知道爹娘私底下對大哥的苛待,卻也始終不敢多說什麽。
然而祭品這件事情是真的讓她無法接受了。
即便是陌生人,也沒有這樣把人往死路上逼的。
不管大哥有沒有因此而受傷,她都不想再回到那個家裡去了。
小姑娘哭得眼眶發紅,柳遙心底歎息,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。
“好了,別哭了,我過幾日就要嫁人了,對方在山下買了莊子,正好我打算過去,你有空閑的話要一起去瞧瞧嗎?”
崔憐兒一愣,頓時連哭都忘了。
“所以傳言都是真的?”田鈺雙眼發亮,伸手抓住柳遙,“果然有外鄉來的大富商準備娶你過門是嗎。”
這都什麽和什麽。
柳遙無奈,“沒有大富商,只是單純買了個住的地方,你們去不去,要不去的話就算了。”
“去去去,當然要去!”田鈺暗自怎舌。
只是買個住的地方就能花費上千兩銀子,哪怕不是富商也差不多了。
崔憐兒沒有說話,低頭絞著手中的帕子,神情還有些猶豫。
柳遙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,“走吧,去散散心,說來我能與他相識,還是因為之前做祭品的緣故。如果不是有他在身邊,我估計也撐不到最後,更不會想到能有今天這樣的緣分。”
“做山神祭品自然不好,但現在想想也不全都是壞事,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了。”
明明是來道歉的,到頭卻還要對方來安慰自己。
崔憐兒心底越發愧疚,終於擦了擦眼淚,用力點了下頭。
醴泉莊在止戈山的另一邊,距離有些遠,中間要繞過一小片樹林。
正下著雪,道路難行,幾人走了段時間才終於走到。
望著漆紅的大門,高聳的院牆,田鈺頓了頓,忍不住遲疑道:“這,真的可以進去嗎?”
柳遙也有些遲疑。
莊園四周環境清靜,本身並不在進村的必經之路上。除了遠遠望見過幾回,這還是柳遙第一次和人一起到這邊來。
“應該是可以,我先……”
沒等他鼓起勇氣上前,大門忽然被推開,從裡面走出一個臉上帶傷疤的男子,瞧見柳遙同樣也是愣了下。
“柳公子,”邵蒙面色依舊冰冷,語氣卻異常恭敬,“主子有事出去了,臨走前叫我招待諸位,他大約晌午時候便能回來。”
“他知道我們今天會來?”田鈺驚訝問。
“不,”邵蒙指了指門前的馬車,“早上主子吩咐小人,去接柳公子和兩位長輩過來散心,小人正準備過去的,正巧你們就來了。”
馬車很大,外表裝飾精致,垂著厚厚的暖簾,明顯是提前特意準備的。
柳遙心底一暖。
那人雖然沉默寡言,萬事都不在意,但偏偏在這些小細節上十分用心,絕對不會讓他產生一點不舒服或者不被重視的感覺。
仿佛時時刻刻都將他放在心上。
“嗯,”柳遙點點頭,“那我們先進去等他吧。”
田鈺性情活潑,也不見外,剛進到院子裡便開始四處亂竄。一會兒去看牆上的石雕木刻,一會兒又去摸角落裡的金銀玉器。
就連妹妹崔憐兒也被眼前的莊園完全吸引,忘了之前的消沉,小聲讚歎不停。
只有柳遙心不在焉,一直盯著門外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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