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月離,”柳遙神色驚訝,“不是說要去城裡辦事,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嗎?”
“已經辦完了。”殷月離今日穿了件石青的袍子,更襯的膚色白皙,他幫柳遙理了理蹭亂的領口。
“抱歉,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談話了?”
不同於昨天的冷淡,今日青年態度溫和得甚至有些古怪,轉頭望向田鈺時,眼裡漫過鮮紅的血色。
而柳遙依舊靠在他的身邊,唇角帶笑,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。
田鈺呼吸凝固,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,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個字來,“沒。”
“就是,小柳兒馬上就要成親了,我這裡有張平安符,是我前幾日特意從廟裡求來的,想送給他做賀禮。”
那是張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,夾在藕色的荷包裡面,上面繡著兩隻喜鵲。
殷月離抬眸望了眼,神情並沒有太多變化。
“謝謝,我會經常戴在身上的。”柳遙伸手接過。
“對不起。”田鈺小聲道,再也支撐不住,轉身快步離開。
柳遙看了看荷包,又看了看田鈺落荒而逃的背影,心底莫名其妙。
所以這人糾結了這麽久,就是為了來給自己送張平安符的?
由於殷月離提前回來了,柳遙改完嫁衣之後,乾脆陪他去了趟莊園,幫忙打理婚禮要用的東西。
當然,說幫忙其實也不準確,莊園裡仆役眾多,柳遙充其量只是開口指揮一下,剩下的自然會有人幫他布置妥當。
等將外間和內堂都簡單收拾出來之後,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,柳遙休息片刻,拿了東西準備回舅舅家裡。
“要走了嗎?”殷月離坐在剛理好的床鋪上面,抬手將他拉住。
燭火搖曳,為房間蒙了層明滅不定的暖光,牆角香爐安靜燃燒,氤氳出淡淡的煙氣。
不濃,似乎是檀香。
“嗯,再晚就不好回去了。”布置好的臥房內一眼望去皆是喜慶的大紅色,柳遙不知想到了什麽,莫名有些臉熱。
“那就留下來吧。”殷月離道。
“不行,”柳遙愣住,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,“之前在山上也就罷了,如今馬上要成親了,再留宿成什麽了。”
“那個,早點歇了吧,我明日再來看你。”
柳遙掙開青年的雙手,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外袍,很怕再拖延一會兒又要心軟留下來了。
目送柳遙走遠,不知過了多久,殷月離望向地面。
無數黑影在他的腳邊攢動,不斷發出古怪的嘶鳴。
“很快了,”他神色平淡,聲音沒有半點溫度,“不用急。”
第22章
明明已經是早上,天色卻依舊陰沉,四周灰蒙蒙的,仿佛馬上便要有一場大雪降臨。
臥房內,爐火劈啪作響。
柳遙滿頭大汗地坐起身來,臉上蒼白得厲害。
正幫他收拾衣服的舅母嚇了一跳,以為他是病了,連忙伸手去摸他的額頭。
“這是怎麽了,要不要叫大夫過來。”
“不用,”柳遙望著眼前灰白的牆壁,好半天才緩過神來,心有余悸地深吸口氣,“只是做噩夢了。”
“噩夢?”見他額頭溫度還算正常,馮雯略微放下心來,疑惑問道。
柳遙心思單純,向來是躺下便能睡著的類型,還從來沒有發生過失眠或者整夜噩夢的情況。
“對,”柳遙神情依舊恍惚,擦了擦頭上的汗道,“夢見一團陰影,特別冷,纏著我的手腳,像是要一直將我拖進黑暗裡面。”
那噩夢實在過於真實,讓他幾乎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。
“我當是什麽呢。”馮雯揉了揉他的腦袋,忍不住有些想笑,夢到陰影有什麽可怕,又不是夢見鬼了。
“行了,我看你是最近太累了,要不今天先歇一歇,到城裡去轉轉。”
柳遙沒有說話,半晌輕輕點頭。
婚禮的準備十分順暢,他倒是沒覺得自己如何勞累。
不過也有可能是昨日忽然聽到梁木匠的死訊,一時間被嚇到了。所以能出去散散心也好,免得再讓家裡人擔心。
因為時間還夠,柳遙索性也沒麻煩旁人,吃了早飯後便自己走去了城裡,進了西街盡頭的香茗茶坊。
徐伯之前就盼著柳遙了,見他來到茶坊自然高興,拉著他說個不停。
一早上聽徐伯的介紹,又學了如何看茶坊的帳冊,柳遙逐漸忘了昨天夜裡的噩夢,心情也跟著放松了許多。
喝了口熱茶,柳遙拄著下巴看手中的冊子。
“現在香茗茶坊一共有九人,主廚與幫廚各一名,帳房一名,夥計六名。”
“人員已經夠了,就是今年降溫過早,導致茶葉產量驟降,連價格也貴了許多,暫時的辦法是減少夥計的數量,入冬後盡量以售賣熱食和糕點為主,這樣就不用特意提高茶水的價格了,對嗎?”
“對對,”徐伯讚許點頭,“小公子真聰明,一說就通……哎呦,瞧我這腦子,差點忘了,如今該叫您掌櫃的了。”
“不用,”柳遙連忙笑著道,“徐伯說掌櫃的時候,我總以為是在叫外公呢,您還是按之前的叫法吧,也更親切些。”
“成,”徐伯從善如流,“那還是叫您小公子吧。”
柳遙笑了下,頰邊漾出淺淺的酒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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