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遙抿唇忍笑,總覺得從眼前的陰影裡看出一絲委屈的痕跡。
如果說那次午飯只是嘗試著鬧一鬧。在那之後,能夠挪動各種物品的寶寶就越發肆無忌憚了。
某日妹妹崔憐兒回來給家裡送東西,呆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,便急匆匆跑來探望柳遙。
有關於家裡的那些糟心事崔憐兒自然是知道的。
但她一個姑娘家,能做的有限,除了偶爾送些吃的東西外,也做不了什麽其他事情。
然而今天剛回到家,她就被爹娘罵了一頓,問她為什麽不肯嫁給那個大了她十幾歲的當鋪掌櫃,崔憐兒又是傷心又是好笑,隻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再跑回家裡了。
不過到了柳遙這邊,崔憐兒心情反而放松了許多,目光驚奇盯著他的肚子。
“瞧著比先前大了啊,怎麽樣,你現在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?”
“還好,”柳遙想了下,“就是夜裡的時候偶爾會睡不著。”
倒不是會被踢醒什麽的,主要是寶寶精力太好,一到夜裡就鬧個沒完,叮叮哐哐,也不知在折騰什麽。
每次都要被殷月離強製鎮壓下去才能安分片刻。
“那可有些辛苦了。”崔憐兒感歎。
果然生孩子都不容易。
還沒等崔憐兒從感歎裡回過神來,忽然發現自己腳下的影子移動了一下,由小變大,慢慢向左偏移。
崔憐兒頭皮發麻,下意識回過頭去。
夏日夜晚,涼風習習,一盞燭台從房間裡飄
過,帶著幽暗的微光,慢悠悠地,飄落在了眼前的木桌上面。
“那個……”柳遙扶住妹妹,試圖與她解釋。
可惜崔憐兒臉色發白,連尖叫也來不及,便徹底昏死了過去。
因為是寶寶惹的禍,後續自然只能由殷月離負責處理。
崔憐兒被抹去記憶,捧著柳遙送給她的布料和飾品回到姑婆家,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問題,只是之後大半年裡,都不太能看到燭台之類照明的東西了。
再後面寶寶惹出來的禍事柳遙已經不想回憶了,最嚴重的影響大概是,某日柳遙忽然發現,就連茶坊請來的說書先生也都開始說宴城附近的鬼怪傳說。
且每次起頭都是,話說西北邊關,止戈山腳下,一處名叫九橋村的地方……
柳遙:“……”
心好累,所以到底什麽時候能卸貨。
掰著手指熬日子,終於堅持到接近九個月的時候,肚子裡的寶寶總算稍稍安分了一些。
柳遙頓時開心,拉住殷月離道,“太好了,他好像睡著了,不如我們到城裡去逛逛吧。”
殷月離最近也被寶寶折騰得有些心累,聞言不解望著柳遙,“你之前不是說很累嗎,正好他今日不鬧你了,不如好好休息一天吧。”
“休息什麽時候都可以休,”柳遙語氣不滿,“但寶寶不鬧機會難得,而且今天還是七夕節,你難道就不想和我一起過七夕嗎?”
七夕節又名乞巧節,是傳統裡情人相會的日子。
西北邊關原本並沒有過七夕的習慣,近年來也不知什麽緣故,忽然興起了各種活動,拜織女,染指甲,鵲橋會,總之十分熱鬧。
柳遙在家裡悶久了,好容易遇見這樣的熱鬧,自然不肯放過。
“好吧,”殷月離說不過他,只能點頭,“不過要早些回來。”
“知道。”柳遙喜笑顏開,撲過去挽住祂的胳膊。
兩人確實許久沒單獨相處過了,不止柳遙開心,逛到後來,連殷月離也慢慢放松下來。
祂對人間的景色興趣不大,只是濃黑的眼眸始終低垂著,安靜望著柳遙各種生動的表情。
“我們去鵲橋下放花燈吧。”柳遙捧著一盞蓮花燈湊到殷月離面前。
揚起的臉頰被火光映得微紅,漾出頰邊淺淺的酒窩。
“好,”殷月離彎下腰,在那酒窩上親了一下,“我們去放花燈。”
這一晚七夕柳遙玩兒得十分盡興,幾乎將整條集市都逛了一遍。
大約是樂極生悲,到了快回家的時候,馬車上,柳遙忽然捂住肚子,滿臉崩潰地望向身邊人。
“那個,我好像要生了。”
殷月離看了眼外面,表情也有些僵住了,“在馬車上?”
柳遙眼睛瞪圓,雙手緊緊抓住對方,“不行,我死也不要在馬車上生,太丟人了!”
如今距離九橋村還有段路程,一路兵荒馬亂,好容易堅持到家裡,柳遙總算松了口氣。
因為臨近日期,莊園裡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,還請了宴城最有經驗的穩婆。
為了防止出什麽問題,殷月離甚至額外請了兩名大夫,事先叮囑邵蒙看住莊園的小廝,讓他們隱藏好身份,絕對不能嚇到大夫和穩婆。
萬事齊備,柳遙被殷月離扶進房間,剛走到一半,忽然覺得哪裡不對,下意識摸了摸肚子。
很平,很輕,似乎什麽都沒有。
柳遙一懵,整個人都不太好了,做夢似的轉頭對身邊人道,“孩子沒了。”
孩子沒了?
殷月離短時間竟沒有理解這句話到底是什麽含義。
柳遙仔細回憶,他剛剛難受得厲害,整個人都是迷糊的,又心急馬車怎麽不快點到家。
所以完全沒發覺到底是什麽時候出了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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