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覺得你的母親是一個真實的人嗎?”
“不用再去思考那麽多,你只需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就行。”
小白低垂著腦袋回答道:“至少我不能將她視為純粹的虛假。”
“所以,她是真實,她也只能是真實。”
陸映白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:“這種回答不是很好嗎?你既然認為她是一個真實的個體,那又為什麽不敢將這個問題擺在她的面前?”
“這是她的事情,無論她最終選擇哪個結局,那都會是她選定的未來。而你,你在她明確作出選擇以後,也自然不必糾結自己的未來該怎麽選。”
“可我這樣做難道不是把問題重新交給她嗎?這個問題本應由我來作出決定……”
陸映白打斷了小白的未盡之言:“但你的母親才是當事人。”
“一如我尊重你的痛苦所存在的意義,你也要明白,一個擁有自我的人,並不想接受無止境的隱瞞。”
“去把你的問題說給她聽吧,無論理解還是不理解,她都會給你一個答案。”
小白認真地看了陸映白很久。
最後像是妥協,也像是心裡的負擔被稍稍抬起,讓他喘了一口氣。
他行動了。
此刻,霸總文學裡的男女主正在開展非常經典的哄人情節。
女方獨自一人待在房間,具體表現不明,而男方則是在門外一再哀求開門,表示自己之後一定會提供一個更加盛大,且一定不會被外人打亂的世紀婚禮。
陸映白等人過來的時候,那位霸總還頓時端起了架子。
“都怪你們。”
但沒有任何人理他。
小白之後主動上前一步,伸出稚嫩的手掌拍響了門。
“媽媽,是我。”
“我想進去,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說給你聽,我也想從你那裡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……”
之後過了一小會兒,門內傳來了腳步聲,緊接著,純白色的門邊便被拉開。
房間內的女人早已脫下了婚紗,當下的她,換上了一身看起來格外便於行動的運動服。
從她打開門,到將目光投向外界以後,她的所有目光都放在了小白身上。
“媽媽在這裡。”
作為母親,她沒有埋怨自己的孩子將自己的婚禮現場鬧得一片混亂,她只是想知道,小白這樣做的理由。
再之後的談話,也並不能被外來者得知。
只知道在那間房門重新打開的時候,女方主動將小孩往陸映白的身邊推了推。
門外的霸總還在像是工具人一樣重複著,他一定會籌備一場更加盛大的婚禮,而女人卻說:“婚禮什麽的,還是暫時停下來吧。”
“我需要先知道,當初你突然中斷資助我弟弟醫藥費資金的理由。”
“也許我應該用更準確的說法來重說這句話。”
“——在醫院已經收到足夠的治病資金的情況下,你為什麽還讓人特意追回?”
在這些問題得到答案之前,女方已經示意小白帶著其他幾人去往他處。
之後的事情是怎麽發展的,依然沒人知道。
但小白卻重複了一遍,他媽媽在房間內告訴他的話。
“那個時候,她說——”
【我也曾在意過,你的舅舅究竟是怎麽死的。但白血病那種疾病,就算有再多的錢,一顯現出其他並發症時,也不見得能救得回來。
無論你覺得我這個做母親的所說的話太過殘酷還是什麽別的……
但我確實有過那樣的想法,我不能因為已經死去的人而毀掉自己的未來,並長久溺斃於痛苦。
那只會讓我活著還不如死去。
截至現在,我也仍然不認為這種心態有什麽錯誤,我愛那個男人,無論個中究竟有多麽複雜,這也是絕對的事實。
但這並不意味著,這個事實能完全覆蓋掉另一個事實。
如果你舅舅的死亡確實存在其他原因,那我也必然會追究到底。
我只是不知道,我只是不確定,也只是在適當的時候明白,人該欺騙一下自己。
糊裡糊塗地活著沒什麽不好。
但是,如果我希望自己活得更好的心思,反而讓你,讓某種程度上等於我生命延續的你而感到痛苦,那倒不如讓我自己面對。
我不是一無所知,但我希望自己一無所知,所以才我舉辦了這場沒成功的婚禮。
而我雖然不是一無所知,但也不是全然得知,所以我才同意他為我舉辦這場婚禮。
抱歉,這些話你可能很難理解……但歸根結底,媽媽我並不是什麽無法認清現實的人。
就像我最開始選擇離開,那個時候我甚至還不知道懷了你。
我很清楚,那個時候的我沒有辦法在那個男人的心中和一個死人相提並論。說得更難聽點就是,我在那一時期連給已經死去的白月光提鞋都不配。
所以我走了。
因為認清現實,因為明白,人並不是靠愛意才能活著的生物。
那個時候媽媽都能做出那種選擇,沒有道理在這個時候沒有膽量面對真實。
就算它再怎麽殘酷。
我允許你出生,是我允許自己構建自己的幸福,我允許自己去探索真相,則等同於我同樣允許我自己撕碎所有自己的幸福。
小白,媽媽要告訴你,這個世界上,最為寶貴的權利就是選擇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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