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爹、大哥,他日你們若有緣尋到此處,我已經揚帆遠航了。
請不必掛懷我的安全,也不必擔憂我錢不夠花。畢竟離開時,我身邊帶了不少銀子呢。”
顏靖臣記得自己剛看到這兒,兩眼便突突直跳,姑奶奶,他何時擔心她錢不夠花了?
顏玥兒卷走了大半嫁妝,再加上支付給宴雲的五千兩黃金首款,裡外裡鬧得侍郎府虧空大半年,至今緩不上勁兒來,他和父親連肉都少吃了許多。
“我立志搜羅百名美男子,京中美人雖多,但規矩更多。
不過春日賞花,夏日遊船,秋日同烤栗子,冬日湖上聽雪,便招惹來諸多爭議,爹爹和大哥也天天罵我。
離開西寧城後,我一路賞玩,奈何風景雖美,行百余裡難見一美男。
哪怕容貌有一二可取之處,行動舉止鄙陋可笑,實在掃興。
聽聞海外有棕膚黑發、英武健碩之美人,亦有雪膚碧眼,妙如波斯貓者,十分有趣。
我心意已決,從此滄海余生,四海為家。妹叩首祈盼父兄一切均安。”
落款處,顏玥兒還算有一分理智,沒留下真名,隻畫了一隻吹胡子瞪眼的小貓兒。
她小時候最喜歡在顏靖臣得意的墨寶上畫隻小貓兒。
顏靖臣暗暗叫苦,自己許以五千金加五千金的重賞,竟沒留住宴雲。
天下之大,他哪會知道宴雲去了何處。
“穆將軍,你這話說的不對了,我妹子既然嫁給了你,生死都在你手裡。如今人不在了,我還沒找你要妹妹,你反倒惡人先告狀起來?”
顏靖臣剛一懟完,穆長灃便將宣告離家出走的書信推了過去。其實這信,是宴雲頭一遭翻牆離家,用五千金買了戲班子那回留下的。
第二次消失無蹤,他並無留下隻字片語。
顏靖臣頓時啞口無言起來。
想說他並不認識宴雲字跡,但這話一出口便會露餡。
有心想問穆長灃,他從一品的武將,如今降職為從四品的明威將軍,入京面聖後,皇帝隻把他留在京中,讓他教一教四歲不到的小太子騎射技藝,他沒閑的害怕嗎?
皇帝的舉動,乍一看仿佛提拔安撫,讓穆長灃做太子之師,若許年後從龍有功。
其實朝中大臣們私下猜測,皇帝這是將穆長灃和穆家軍徹底分開,讓他無法調動遠在千裡之外的軍隊。
最後,顏靖臣還是憋屈的抿了抿唇,一臉誠懇,說:“長灃,你是我妹婿,我和你交代一句實話,妹妹確實沒回家,我和父親也焦急萬分,派了不少人手出去尋找。”
“你我兩家之力,定能將妹妹尋回來,你稍安勿躁,莫要過分憂慮。”
*
坐在亭中,顏靖臣再次幽幽歎氣。
他僅帶了一書童,一車夫,一侍郎府護衛。
穆長灃離開後,四面屏風撤去,亭子四面來風,略帶寒意,居高向下眺望,只見穆長灃的精銳部隊如一條黑龍,風馳電掣般從山路離開。
他枯坐良久,除了盡快找到宴雲,和他結拜,送他顏姓,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顏靖臣自然不知,這一刻他竟和妹婿的弟弟,穆長鈞心意相通,想到一處去了。
暮靄沉沉,他趕在城門關閉前乘坐馬車回去,經過城門時,顏靖臣無意間撩起車簾,驚鴻一瞥的看見一個青衣少年的背影。
纖秀荏苒,頭髮不算太長,僅過白皙如玉的脖頸,有幾分不倫不類。
顏靖臣狐疑的探出頭去。
卻見那青衣少年懷中竟抱著一個啼哭不止的嬰兒,左右手一邊一個窈窕少女。
守城的士兵似乎覺得青衣少年和二女的文書有些問題,指指點點的,那少年忙分辯說:“官爺,我和兩位娘子進京不易,途中又是乘車又是坐船,這文書上暈開的字跡,也不記得是汗水還是江水染開的。”
“我們都是本分良民,若不是孩子生了病,要進京城尋訪名醫,我們也不會辛苦過來。”
說著,那青衣少年很伶俐的手背朝上攥著一小錠銀子,塞進守城士兵的袖裡。
顏靖臣垂眸放下車簾,這人必不是宴雲。
和穆長灃分別一個月不到,就娶了兩房媳婦,還生了個胖孩子,宴雲哪來這麽大的本事?
第四十五章
宴雲遞出銀子後,守城士兵果然放行。
他心疼荷包又癟了一點,卻也不敢多耽擱,一手抱著繈褓中的孩子,一手攏著楚嫣、楚婉兩個妙齡女子的肩頭,帶著她倆腳步飛快的穿過巍峨高聳的城門。
從西寧城到京城,沿路過關卡,宴雲都是這樣護著兩名女子過來的。
若讓人看出楚嫣、楚婉兩姐妹沒有男人護著、貌美如花還孤身上路,吃拿卡蹭、佔盡便宜外更有種種不可說之事,自是層出不窮,讓人難以招架。
進城後,便已臨近宵禁時辰,越發迫近的夜色中是驟雨一般一聲急過一聲的鼓點,巡夜的衛兵們已經出動,身上鎧甲在朦朧昏黃的暮色裡泛著冷光,令宴雲不由得多看了一眼。
趕得及,三人一孩也來不及挑挑揀揀,找目力所及最近的一間客棧進門,要了兩間上房胡亂住下。
店小二依三人要求,端了大盤的雞絲面、鹵雞蛋、熱茶和一竹筒鮮牛乳上來,雖是宴雲抱著孩子,小二還是輕車熟路的將熱牛乳送到兩名女子面前,說:“剛熱好的,給孩子喂時小心著些,先吹一吹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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