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知她抬眼一看,卻是大將軍穆長灃來了。
“怎麽是你!?顏玥兒呢?”劉夫人也大感意外。
“她身子不適,我讓她先睡下了。母親有什麽話對她說,先和我說也是一樣。”
穆長灃微扯唇角,似是警告般的瞥了孫媽媽一眼。
大將軍掌事時,孫媽媽最是怕他,被大將軍“不要找事”的告誡一睨,她趕緊低下頭,縮著肩膀裝鵪鶉。
劉夫人沒想到短短數月,自己六親不認、冷若冰霜的兒子竟對兒媳婦如此護短,劉夫人渾然忘卻不久前她自己也很滿意直爽天真的“顏玥兒”,氣惱的說:“你就護著她吧,我倒要看看,你知道她到底幹了什麽事情後還能繼續護著她!”
穆長灃撐了這麽久,雙腿早已酸疼不已,他見母親滔滔不絕的說著剛聽來的“顏玥兒”罪行,便自己搬了張椅子坐下,一手撐著頭,看似專注聆聽,其實悄悄閉目養神。
劉夫人說得嘴巴都幹了,總算把“顏玥兒”的荒唐事說完,她示意孫媽媽斟茶,追問穆長灃:“老大,你準備怎麽辦?”
在劉夫人看來,讓整個將軍府蒙羞的“顏玥兒”絕無資格繼續做當家主母,穆長灃哪怕再喜歡,也要休棄了她。
頂多她網開一面,允許“顏玥兒”繼續留在府裡,降妻為妾,當個玩意兒侍奉長子。
穆長灃收回撐著頭的右手,神色晦暗不明,淡淡然說:“我自然要對她更好。”
劉夫人一口茶水險些噴出去,“哈?啥?”
長子兩番重傷,唯一沒傷著的就是腦袋,這一刻,劉夫人對長子傷情產生懷疑。
“你說什麽?你再說一遍?”
穆長灃從容的說:“母親,且不提坊間的無稽之談,捕風捉影毀人名節如害人性命!此等下作惡毒之事我定會徹查,讓這群膽大妄為之人付出代價。”
“哪怕這些荒誕不羈的流言蜚語是真的,也隻說明一點,我做的不夠好,才讓嫁進將軍府時對我一心一意的女人三心二意起來,我自然要三省自身,對她更好。”
劉夫人被長子氣的要嘔血,“你……長灃你糊塗啊,你父親在的時候極看好你,你卻連女人這一關都過不了,殊不知養癰為患,自生禍殃啊!”
穆長灃手攥著椅子上雕鑿的龍鳳,那繁複圖案在他手心裡烙出深紋,他站直身體,一字字說:“母親,顏玥兒對我的意義絕不止是一個美麗的女人,一個即將幫我誕育後代的妻子。”
“當我重傷等死時,整個將軍府,包括母親您,包括我自己都放棄了。沒人相信我還能恢復,只有我的媳婦顏玥兒,只有她拚盡全力維護我,用那雙單薄的肩膀,用那兩隻曾養尊處優的雙手,用她滿身滿臉的汗水。”
“若不是她,我墳頭草木已拱,母親,黃泉路遙,您只剩下二弟倚靠。”
穆長灃盯著劉夫人的語氣森然,帶著濃重的警告,“不管顏玥兒做了什麽,我的妻子,穆家這一代的長子長媳,只會是她。念她親娘早死,早失怙恃,母親您若有余裕,請多關懷她。您,記住了嗎?”
第三十六章
穆長灃走回院裡,已經是後半夜了。
今夜的月很圓,胖嘟嘟的白,像一個孩子氣的少年氣鼓鼓的側頰,穆長灃半途走的累了,拄著手杖仰頭望月,覺得那月和往昔沙場中浴血奮戰後抬頭看見的分外不同,纏繞著胖圓月亮的一縷輕紅薄霧沒了嗆鼻的血腥氣,隻讓他回憶起方才滿屋氤氳的香氣。
穆長灃的腳步驀然加快了。
院子裡和離開時一樣靜悄悄的,兩隻胖頭雀腦袋挨著腦袋睡得香甜,養著睡蓮的彩缸裡頭,偶爾五彩斑斕的鯉魚擺尾浮上來,圓圓的嘴一張一合,發出噗噗的聲音。
他掀起簾子走進臥室,那股熱氣莫名的再次躥升上來。
穆長灃離去時房裡還沒掌燈,這會兒屋子裡依舊是暗沉沉的,花窗半開,如紗似霧的月色照進來,照不透幾層紗帳裡的人影。
直到穆長灃一條腿跪在床榻上,才看清宴雲依舊被薄被纏的緊緊的,背對自己蜷成一團,黑發亂蓬蓬的。
那股脂膏的濃烈香氣似已經滲透進宴雲的肌膚裡,一挨近身,穆長灃便覺目眩神迷。
粗算一算,他已經辜負韶華時光許久,也讓妻子寂寞太久了。
雖然雙腿依舊和灌了鉛似的疲乏,沒恢復當年步履如飛的好狀態,穆長灃卻覺得不能再拖延下下去。
看剛才把妻子急的,氣喘咻咻的扛起自己多少次?
他湊近宴雲,見人依舊一動不動,還以為妻子睡著了。
這個時候還能睡得這樣香,真還是個孩子。
穆長灃長眉舒展,輪廓冷硬的臉上顯出來一個笑容,這笑容滿是寵溺憐愛,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,他愛妻子已經這樣深了。
直到穆長灃俯下身,想親一親妻子嬰兒肥沒褪的臉頰,卻見宴雲像是腦袋後頭長了兩隻眼睛,瞬間聳肩縮腿,蛄蛹著躲閃開去。
“原來你還沒睡?”
“睡了,睡得很熟,你別吵我。”宴雲緊緊閉著眼,把自己往最深處藏。
那助興的胭脂膏子畢竟只是沁入肌膚,塗抹嘴唇時吃下去一點,過了這麽久,藥性已經消了。
宴雲卻還記得他剛才做過的糗事。
他不自量力的想攻下穆長灃時,穆長灃那雙震驚到突破天際的眼,好像烙印進了視網膜裡,令他久久不能忘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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