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還以為吃晚飯時能看見大嫂顏小姐,品鑒她的真容,瞧瞧能打動一顆鐵石心腸的臉,到底是何等的花容月貌。
劉夫人斟酌著說:“確實是辛苦她了,難為她從早到晚伺候你哥,凡事親力親為,一顆心全系在你大哥身上。
最難得是她半點世家女子的嬌氣也沒有,搬搬抬抬的,氣力十足,我瞧著竟比柴房劈柴的傻妞兒還有勁兒呢。”
劉夫人其實是含蓄的警告老二,你可千萬別犯糊塗逗你大嫂,小心她那力氣十足的小胳膊,掄圓了抽你大耳刮子。
知子莫若母,穆長鈞對老大房裡的女人,似乎總是格外注意些。
穆長鈞安靜的喝完一碗湯,沒再提大哥大嫂。
他滿腦子都是後花園撞見的小丫鬟,古靈精怪的,很特別。
劉夫人悄悄觀察,放下心來,看樣子老二還是有分數的。
通房丫鬟和正妻絕不能相提並論,他在通房丫鬟身上使過的花招,應該不會對著老大媳婦使。
飯後,母子對坐,端著香茗細品,劉夫人將自己的計劃細細講了一遍,穆長鈞等她說完,才似笑非笑的睨著母親,說:“真讓我取代大哥?別了,我的親娘啊!您又不是不知道,我才幾斤幾兩啊,連大哥常用的弓箭都拉不滿,去軍營不消半刻功夫就會露餡的。”
劉夫人沒好氣說:“你爹還在的時候,演武堂可是帶著你倆一起去的,結果你大哥十八般兵器,件件輕松上手,你卻總是叫苦喊累!”
“所以才是大哥繼承將軍之位,帶領穆家軍連奪勝仗啊!”穆長鈞又聳聳肩。
劉夫人愣怔片刻,長歎一聲:“可如今,你大哥是不行了。他……瞧著他那副動彈不得的模樣,再想起他十三歲就能百步穿楊、一箭雙雕,我心裡……真難受……”
劉夫人又哭了好一會兒,才止住了眼淚,“你也別再推三阻四了,難道你真甘心一輩子當個浪蕩子,沒半點正經事情做?”
穆長鈞依舊是不以為然的樣子:“眠花臥柳就是我的正經事……況且我和大哥長得不像,怎麽能取代大哥?”
劉夫人縱容二兒子半輩子,如今頭一遭對他疾言厲色,“你們到底是親兄弟,怎會不像?尤其是你倆的眼睛,長得簡直一模一樣!你只要答應下來,別的事情早有人想出辦法來,沒什麽難的!”
穆長鈞定定看著劉夫人,似是猜到什麽,終於點一點頭。
宴雲氣咻咻的跑回自己院子,端起涼茶壺咕嚕咕嚕往下灌水。
穆長灃下午又被何管家婉轉的教育了一頓,何管家繪聲繪色的描述宴雲看見東西被扔掉有多麽的難過,眼淚花在眼眶裡打轉,聲都發顫。
“少夫人離鄉千裡,顏公子送她的東西,不過是寄托她的鄉愁罷了。您看看,東西如今是扔了,可少夫人也難受極了,這麽做得不償失啊!”
“咳。”穆長灃咳嗽一聲。
大將軍勇於嫉妒,也勇於認錯。
宴雲繼續灌水,水珠從他精致的嘴角漏出一點,在尖尖的下頜薈聚,再一點點落在地上、裙子上。
“……”妻子徹底忽視自己了,莫非她的心,真隨著顏靖臣送的東西,一起被自己扔掉了?
穆長灃心裡有點慌。
“你在生氣?”驕傲冷酷的大將軍小心翼翼的問,生誰的氣?他?
宴雲重重點頭。
穆長灃的弟弟太讓人生氣了。
是的,雖然穆長鈞沒有自報家門,但宴雲一眼就認出他的真實身份,他和大將軍有雙一模一樣的眼睛。
漂亮的眼睛,綴著長長的黑睫毛,雙眼皮的折痕很長,眼睛是長型的,卻並不小,於眼尾處畫龍點睛的朝上一提,又神氣又好看。
但穆長鈞竟然威脅他,這個人實在是太壞了!
若不是怕穆長灃發現自己私藏了一部分釵環糕點,又不高興——兩個半月後,他必須把穆長灃妻子的身份還給顏玥兒,只剩下這麽點時間,他不想穆長灃不開心。
他一定砰砰兩拳,揍得那粉面朱唇、長了雙穆長灃眼睛的男人知道,威脅他人的後果有多嚴重!
第十七章
宴雲悶坐著生氣,氣的腮幫子鼓起來一塊,穆長灃坐在輪椅裡,遠遠的看著妻子氣得像條鼓泡金魚的側臉,心情也隨之焦急起來。
其實何管家說的對,妻子孤零零一個人嫁到西寧城來,這兒沒有妻子的閨中舊友,沒有她的堂表親戚,西寧城春來得遲、秋寒到的早,草木花卉的品種也比不得京都豐富。
將軍府裡除了自己一個廢人外,也沒人和她說話解悶,待穆長灃惹妻子生氣後,無處訴苦的妻子看上去更加孤單可憐了。
穆長灃生平頭一遭站在別人的立場想問題,越想越替妻子心酸委屈。
高大英俊的男人並不能擅動身體,但宴雲一回首,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呢,為何穆長灃渾身上下散發著寥落陰鬱的氣息?
宴雲擔心壞了,趕緊問:“你這是餓了?還是渴了?”
當涼茶壺的尖嘴塞到穆長灃的嘴裡,他得以和宴雲以相同的方法痛快喝水時,穆長灃不著痕跡的看著宴雲。
妻子很小就沒有了母親,又千裡迢迢住進自己的家裡,他卻為了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等和妻子發脾氣。
你真該死啊,穆長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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