歸一宗，劍谷內。
　　葉辰焱才剛通過守谷長老的認可，往前兩步踏入劍谷內部，還沒來得及贊嘆里面別致的景象，就看見天上落下一團黑影。
　　本來他雙手環胸，挑眉看着黑影墜落，直到看見黑影的臉——是他那個笨蛋師兄。
　　葉辰焱當即往前一步，踏着山壁往前一躍，伸手撈住了他。
　　“你怎么在這？”葉辰焱把他攔腰拎住，有些緊張地蹙起眉頭，“怎么從天上掉下來？”
　　“哈、哈！”余青瑭驚魂未定，拉着他的衣襟干笑兩聲，“這個嘛……”
　　葉辰焱狐疑打量着他：“不對，還該問，你為什么往這來？”
　　他盯着余青瑭的臉，“你總不可能突然上進，想要提前拿到自己的劍了吧？”
　　“這個嘛……”余青瑭轉了轉眼珠，先掙扎着站起來，吐出一口氣，裝模作樣地東看西看，“我、我肯定是有事啊。”
　　——他在宗門大比現場，正跟李靈兒槃算怎么糊弄守谷長老，好讓他偷摸進來找葉辰焱。
　　誰知道說着說着，兩人邊上多了個腦袋——天璣子也湊過來聽了，還給他們出主意，說他有辦法，比找守谷老頭靠譜。
　　誰能想到，他的辦法就是趁着葉辰焱進來的空隙，凌空把他從天上扔進來！
　　余青瑭剛剛叫都沒敢叫，生怕驚動了門口的守谷長老，幸虧被葉辰焱撈了一把，不然還不知道是不是臉着地呢……
　　余青瑭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臉，偷看了眼葉辰焱，正好和他四目相對。
　　葉辰焱挑眉：“有什么事？”
　　他懷疑打量着余青瑭，“打的什么主意？”
　　“能有什么主意，我就來陪你啊！”余青瑭說謊說得不算利索，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說，“這不是為了到時候，第一時間恭喜你嗎？”
　　葉辰焱瞇起眼，顯然不信：“真的？”
　　“咳。”余青瑭心虛別過視線，含糊其辭，“反正、反正我陪着你嘛。”
　　“干嘛，你挑劍還不讓人看嗎？我學習一下，以后我挑，也有經驗。”
　　葉辰焱若有所思看他：“你難道是想……提前看看屬於你的那把劍？”
　　“嗯？”余青瑭一愣，“啊對，就這么回事。”
　　多虧你幫我找的好借口，不然他差點就編不下去了。
　　葉辰焱嘆了口氣：“走吧。”
　　“你進都進來了，師兄弟一場，我總不能還把你扔出去。”
　　他帶着余青瑭往劍谷走去，“他們說不用特意觸摸，劍谷的劍，與你心意相通，自然會有所反應，應當是挺明顯的。”
　　他打量了一圈劍谷獨特的景色，這一片深谷像是被人在歸一宗一劍劈開的，四周靈劍無鞘，亂七八糟地各自插在地里，有些明顯光彩照人一看就不是凡品，還有些寶劍蒙塵，似乎已經不知道多久沒被人拔起過了。
　　余青瑭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一把舊劍上厚重的泥殼，指尖忽然一痛，趕緊倒吸一口涼氣縮回了手。
　　葉辰焱一把握住他的手，有些緊張地看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“哇——”余青瑭甩了甩手，齜牙咧嘴，“這劍好凶！”
　　“劍谷的劍倨傲，有自己的脾氣，它若不認你，不可能讓你隨便摸。”葉辰焱看了看余青瑭的手指，還好他縮得快，也沒破皮，這才放下心。
　　不過這下他也不敢放任余青瑭亂跑，一手拽着他，“跟緊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余青瑭老老實實被他牽着，小聲辯解，“我不是要亂摸它，我是看它身上都是泥，想幫它擦掉點。”
　　“萬一泥土影響它的感知嗎，讓它沒意識到有緣人到了怎么辦？”
　　葉辰焱挑眉：“什么歪理，若真有影響，他們早該把這泥殼去了。”
　　“既然放任，就說明無甚大礙，況且，這把劍……”
　　他上下打量這把看起來几乎被泥糊住的劍，“這副模樣，它大概已經不想等下一任主人，自行封劍了。”
　　“啊？”余青瑭一瞬間腦補了不少悽慘故事，看它的眼神帶上些許同情，“是……前任主人去世了？”
　　“也有可能只是單純倨傲，覺得歸一宗這些年來的弟子不過如此，無人值得它再出鞘。”葉辰焱笑了一聲，拉着余青瑭往前，“走吧，反正它不願為我們出鞘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余青瑭乖乖應了一聲，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。
　　可惜，這座劍谷中，不止這一把劍不願為他們倆出鞘。
　　他沒注意看前頭，沒發現葉辰焱已經停下腳步，直接一頭撞在了他背上，捂着鼻子“哎喲”了一聲。
　　葉辰焱回過頭，有些懷疑：“你怎么了？魂不守舍的。”
　　“沒有啊。”余青瑭結結巴巴地回答，“我、我明顯很正常啊，就是一想到可能要見到自己的劍了，有那么點緊張。”
　　葉辰焱瞇起眼，湊到他跟前盯着他。
　　余青瑭不敢直視他，悄悄往后退了一步，但他退一步，葉辰焱就進一步，直把他逼到退無可退。
　　“老實交代。”葉辰焱捏住他的下巴，往上一頂，捏住了他圓鼓鼓軟乎乎的臉頰，頓了頓，他問，“你是不是瘦了點？”
　　“沒有啊。”余青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，“是我長大了點吧？小孩子臉總是圓圓的，大點了腮幫子肉就沒那么……唔！”
　　葉辰焱捏了捏。
　　余青瑭懷疑地看他：“你不會是打算趁我還沒長開多捏兩下吧？”
　　“沒有。”葉辰焱矢口否認，手上卻沒松，“你老實交代，到底怎么回事，為什么跟我過來？”
　　余青瑭含糊其辭：“我、我又不會做什么壞事。”
　　“你是不會做什么壞事，但你明顯不正常。”葉辰焱瞇起眼，“難不成……你知道什么？”
　　“沒有啊！”余青瑭欲蓋彌彰地睜大眼，“我、我知道什么！”
　　葉辰焱若有所思地看他，忽然反應過來：“是老頭扔你進來的。”
　　余青瑭結結巴巴開口：“對、對啊，師父他……”
　　“他一向胡鬧，可每次做的事，也總有他的道理。”葉辰焱手指輕輕敲了敲，捏着他的臉，掰過來掰過去看了眼，“他特意把你送來，是他算出來了什么。”
　　余青瑭不敢跟他對視，眼睛東瞧西瞧，就是不敢看他。
　　“可若是什么大事，把你扔過來，應當也改變不了什么。”葉辰焱似乎想到了某種可能，他喉嚨微微滾動，狀似隨意開口，“……我拿不走劍谷的劍？”
　　“啊？”余青瑭一下子睜大了眼，錯愕看他——這也能猜中？他記得葉辰焱不是智力型龍傲天啊！
　　“哼。”葉辰焱一看他的反應就確認了，“果然。”
　　他松開余青瑭，轉過身，“你也太不會騙人了，一下子就會被人試出來。”
　　“既然這里沒有我的劍，那就不用試了，走吧。”
　　“這就走了？”余青瑭無措左右看了看，“不仔細挑挑嗎？”
　　“他都算出來了，我還不死心做什么？”葉辰焱挑眉看他，“況且我本身也不執着於劍，沒劍要我，大不了我往后，也不練劍。”
　　他別開視線，“走了。”
　　“不是。”余青瑭下意識伸手拽他，“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
　　“我都說了我不在乎。”葉辰焱停住腳步，但沒回頭，“你還婆婆媽媽做什么。”
　　余青瑭眼巴巴看他：“我怕你難過嘛。”
　　葉辰焱眼神微微閃動，他微微側首，抬眼看着他：“我不難過。”
　　“騙人。”余青瑭湊過去看他，“你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，該難過還是會難過的啊。”
　　他看過這本書，也知道在書里，葉辰焱現在沒拿到屬於自己的劍，憋着這口氣，是為了等到拿到那把天下第一的魔兵才出。
　　等着到時候奚落過他不受劍谷青睞的同門，一個個驚嘆着說出那句“原來當年，是劍谷中的劍都配不上師弟，要等這絕世魔兵”。
　　從寫作手法上來說，這叫先抑后揚，只是鋪墊的長些，該出的氣，后來還是會出的。
　　可不管往后如何，至少此刻，葉辰焱肯定是難過的，否則……他也不會倔那么久。
　　葉辰焱抿了下唇，不肯承認：“沒有。”
　　“我就是鐵石心腸冥頑不靈，不會難過，也沒有不甘心。”
　　“好好好，你不難過，我就是跟你說說。”余青瑭身后跟他勾肩搭背，葉辰焱瞥他一眼，沒推開他。
　　“我知道，哪怕我現在跟你說，往后有更好的在等你，你可能還覺得我在安慰你。”
　　“但我跟你說……”
　　他神神秘秘往葉辰焱耳邊湊過去，“歸一宗肯定不止你一個人拿不到劍谷的劍。”
　　葉辰焱雙手環胸：“是嗎？我不信。”
　　他偏過頭，“至少從我入門起，就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人在歸一宗，否則，那老頭也不會拿這個來罵我。”
　　余青瑭伸手指了指自己，一臉自豪地揚起下巴：“還有我。”
　　葉辰焱：“……”
　　他好笑別過頭，“你只是愛偷懶，也沒到這種地步。”
　　“我說真的。”余青瑭勾着他的肩膀，“不然你以為，怎么就咱們倆在隨便峰啊？”
　　他剛剛都跟天璣子確認了，劍谷里沒有葉辰焱的劍，也沒有他的，千真萬確。
　　葉辰焱還是懷疑地看着他。
　　余青瑭拉了他一把：“你要是不信，那咱們來都來了，先仔仔細細找一圈怎么樣？”
　　葉辰焱視線微微動搖，但沒吭聲。
　　“走吧！”余青瑭晃了晃他的手，“不然你也不會甘心。”
　　葉辰焱低下頭看兩人牽着的手。
　　余青瑭的手指修長，掌心卻軟軟的，一看平日里練劍就偷了不少懶。
　　他自己的掌心粗糙，因為握劍磨了不少繭子，指頭上還有不知何時擦傷的細小傷口，和已經好了的淺淡疤痕。
　　這兩只手，看着就不像同路人。
　　葉辰焱遲疑片刻，緩緩手掌用力，也握緊了對方的手。
　　劍谷不大，但對於當時的他們來說，要從頭至尾，仔仔細細看過每一把劍，也不容易。
　　余青瑭牽着他的手，與他一同看過染着擦不淨的血的凶劍，看過不曾開刃的無鋒重劍，看過劍身無數細小傷口几乎折斷的殘劍……
　　依然沒找到一把願意為他們出鞘的劍。
　　兩人一起站在劍谷出口，余青瑭偷偷看着葉辰焱的臉色：“你還好吧？”
　　“還好。”葉辰焱挑眉看他，“都說了我不傷心，現在信了？”
　　“好好好，不傷心。”余青瑭也沒拆穿他，只搭着他的肩膀笑，“反正你沒劍要，我也沒劍要，咱們可真是天生一對……”
　　葉辰焱猛地睜大眼睛，莫名有些動搖：“什么？”
　　余青瑭接着說下去：“……師兄弟！怎么了？”
　　“呃……”葉辰焱狼狽別開視線，“你說話別……嘖，算了，沒什么。”
　　他別扭地拉下余青瑭的手，“回去了，走吧。”
　　他走出兩步，又猛地折回來，隨便站在一把劍前面，“不行，不練劍倒是沒什么，但若當真空手而歸，豈不是讓那個老匹夫得意！”
　　“啊？”余青瑭呆了呆，沒想到他突然改了主意，“那你打算怎么辦？”
　　葉辰焱瞇起眼，盯住了眼前那把劍：“先隨便撿一把走！”
　　“啊？”余青瑭震驚，“哎你別……”
　　他來不及勸阻，就看見葉辰焱擺出了架勢，猛地出手，要把門口那把劍從地里拔出來。
　　一時間，劍谷萬劍齊鳴，地面都開始搖晃起來。
　　余青瑭險些沒有站穩跌落在地，葉辰焱已經被劍氣崩飛，一腳踹在對面牆上，才勉強穩住身形，旋轉落地。
　　余青瑭錯愕張了張嘴，誠實對他說：“它好像不樂意。”
　　葉辰焱活動了下手腕：“我又不用它，帶回去充個門面而已。”
　　“再試一次！”
　　他正要再出手，眼看着那把劍光芒瘋狂閃爍，余青瑭趕緊攔住他：“別別別！你冷靜點，強扭的瓜不甜，強拔的劍不行啊！”
　　“劍跟劍修的老婆一樣，你想想，它也有它要等的人，你這不就跟當街搶人老婆一樣嗎！”
　　葉辰焱動作一頓，表情古怪地看他：“哪里一樣！”
　　“差不多！”余青瑭苦口婆心，“換這個角度想一想，有沒有覺得戒律長老也好理解了一點？他的小心肝兒被你貶的一文不值，生氣也是正常的。”
　　葉辰焱撇嘴：“不理解。”
　　“哎呀，反正……”余青瑭正要勸他，外頭負責看守的守谷長老聽見谷內動靜，驚疑不定出來查看，正好看見他倆在那拉拉扯扯。
　　余青瑭和他視線對上，一愣。
　　“嗯？”守谷長老一驚，“你怎么進去的？”
　　“我……”余青瑭張了張嘴，飛快拉了葉辰焱一把，“壞了！快跑！”
　　葉辰焱一把扛起他，揚起一把煙塵，踏着牆壁就跑。
　　“哎你倆！咳咳咳！”守谷長老猝不及防被嗆了一嘴，也沒想對他們倆出手，只能一邊揮手一邊喊，“你倆跑什么！先把劍選了啊！不要劍了？”
　　正好這會兒李靈兒抱着酒壺過來，甜甜沖他喊了一聲：“師叔——”
　　“哎？”守谷長老還指着他倆逃竄的方向，“我這得先……”
　　“什么啊？”李靈兒探頭看了眼，什么都沒見着，踮起腳尖拽着他往住處走，“師叔我請你喝酒！這兒沒人啊！”
　　“別管他們了！走啦走啦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另一邊，眼看着師叔沒有追出來，兩人暫且停下腳步，余青瑭掙扎着落地，一屁股往地下一坐：“不行了，我得歇會兒。”
　　葉辰焱覺得好笑：“你歇什么？是我扛着你跑的。”
　　余青瑭據理力爭：“你以為被扛着的人就不累嗎？你肩膀硬硬的，我肚子都硌凹了一塊！你摸！”
　　葉辰焱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：“笑話，誰的肩膀難道是軟……”
　　他噎了一下。
　　余青瑭得意仰頭：“軟的吧？”
　　“那是你偷懶，不曾好好練劍，居然還得意。”葉辰焱目光閃爍，別過視線，但也沒催他站起來，靠着他在他身邊坐下，嘀咕一句，“你……”
　　“你難過嗎？”
　　“我不難過啊。”余青瑭眨眨眼，“我練不練劍都行的，隨遇而安。”
　　葉辰焱哼笑一聲：“既然劍谷的劍看不上我，那我往后也不練劍了。”
　　余青瑭撐着下巴問他：“那你練什么？”
　　“隨便什么。”葉辰焱饒有興致地問他，“你覺得練什么？”
　　余青瑭是知道劇情的，自然知道他在書里用的是槍。
　　他試探着開口：“那……用槍？”
　　葉辰焱隨口答應：“行。”
　　余青瑭呆了呆：“啊？就這么決定了？這么隨便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葉辰焱挑眉，“反正不用劍，用什么都行，就……聽你一回。”
　　他歪頭看着余青瑭，“那你呢？你還學劍嗎？”
　　“你都不學了，那我也不學。”余青瑭理直氣壯地說，“我也換個。”
　　葉辰焱低笑一聲：“你換什么？”
　　“我……”余青瑭皺起眉頭，反而苦惱起來。
　　“問我的你倒是隨口就來，怎么問起自己反倒支支吾吾的了。”葉辰焱輕輕撞他一下，“那你說說看，喜歡什么樣的，我給你參考參考。”
　　“輕一點的。”余青瑭誠懇地說，“咱們歸一宗那個鐵劍我背着都有點費力，聽說掌門的山河劍好像有几百斤重，不被認可的人去拔，就跟扛着一座山一樣，我肯定是馱不動的。”
　　葉辰焱悶笑一聲：“那劍只為難其他人，又不會為難自己的主人。”
　　“不過要是輕便的……”
　　他露出思索的神情，“匕首？”
　　余青瑭跟着點頭：“行啊，匕首應該重不到哪去。”
　　“不行。”葉辰焱擰起眉頭，“短兵對身法要求更高，反而比長兵更難。”
　　“若是尋常比試，自然是一寸長一寸強，你……別把自己傷着了。”
　　余青瑭非常干脆地點頭：“哦，那我放棄。”
　　葉辰焱眼神微微閃躲，清了清嗓子：“我也不是說你笨，就是……”
　　他忽然來了靈感，“不然我給你抓只靈寵吧，這樣就不用指望你。”
　　余青瑭：“……謝謝啊。”
　　雖然他好像被鄙視了，但這好歹也是他師弟的一份心意。
　　他嘀咕一句，“不是有閃電了嗎？”
　　“閃電不行。”葉辰焱擺擺手，“它血統不純，況且這種小家伙本也不是戰斗型的靈寵。”
　　“你指望它幫你偷點東西還行，指望它打架，跟你也半斤八兩。”
　　余青瑭張了張嘴，試圖為自己正名：“我比起閃電，多少還是厲害點的吧！”
　　葉辰焱深深看他一眼，沒有回答。
　　余青瑭湊過去威脅他：“快說‘是’！”
　　“咳。”葉辰焱別開視線，“差不多該回去了，走吧。”
　　“我走不動……”余青瑭往后一倒，“今天在劍谷繞的那一圈一圈又一圈，已經遠遠超出我平常的運動量了。”
　　他張開雙手，“師弟，你送佛送到西，就把我背回去吧。”
　　葉辰焱挑眉：“你不是嫌硌嗎？”
　　余青瑭目光堅定：“我能忍。”
　　葉辰焱無言看了他半晌，最后放棄般嘆了口氣，轉過身，背對着他蹲下來：“上來吧，我背你。”
　　“這怎么好意思，我好歹是師兄——”余青瑭一邊這么說，一邊動作麻利地趴了上去。
　　葉辰焱悶笑一聲：“就你這樣的，還叫師兄呢啊？”
　　余青瑭無辜湊過去看他：“怎么不叫？”
　　“我難道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兄嗎？”
　　葉辰焱嗤笑一聲，嘆了口氣，背起他往隨便峰走：“我看你是我天生的克星。”
　　“哪有！”余青瑭矢口否認，“我是福星，我是來幫你的，就在你頭頂照耀！”
　　他伸出手，在他頭頂嘩啦啦抖手，落下一些看不見的福氣碎片。
　　葉辰焱背着他，忍不住笑。
　　他背對着余青瑭，反而能笑得更恣意：“我看你是在我頭頂作威作福。”
　　余青瑭傻笑兩聲，老老實實在他背上趴着。
　　葉辰焱沉默片刻，緩緩開口：“明日，我去問師父，有沒有哪里弄把槍給我。”
　　“然后，再把十八般兵器都找來，讓你試試。”
　　余青瑭眨眨眼：“啊？”
　　“你慢慢挑。”葉辰焱一步步往前走，“也不急在一時，等你選定了，以后想用什么兵器，我就幫你去尋天下最好的。”
　　他晃了晃腦袋，露出些許不服氣，“至少得是一品靈器吧，肯定比劍谷那些破劍要好。”
　　余青瑭呆了呆：“我還有這待遇呢？”
　　“那是自然。”葉辰焱顛了顛他，“你不是要跟我同甘共苦嗎？”
　　“我們一塊進了劍谷，一塊沒被它們選中……苦頭一起吃了，將來的好處，肯定也有你一份。”
　　他笑了一聲，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，“我將來必定要做天下至尊，用的也是威震天下的神兵，你也得有。”
　　余青瑭忍不住笑：“這么好啊，那我可得好好挑挑。”
　　“隨便挑。”葉辰焱裝作不怎么情願的模樣，“沒辦法，誰讓我有你這么個師兄呢。”
　　余青瑭歪過頭看他：“可我看人家師兄弟，也沒有非要……”
　　“他們是他們，我樂意，他們管得着嗎？”葉辰焱側目看他，“怎么，你不要？”
　　“這哪有不要的。”余青瑭一臉正氣，“肯定要的。”
　　“不過……”
　　他趴在葉辰焱肩頭，小聲嘀咕，“你也不用把這當成負擔，有我開心，沒有也行，你知道的，我也沒什么大志氣。”
　　“我覺得你要幫我找個靈寵的想法就很不錯，我就當又養了個小師弟，以后就靠它保護我。”
　　“靈寵天資有限，除非像大荒山妖族那樣，化為妖類，否則，很難突破種族上限，更進一步。”葉辰焱意有所指，“你指望它護你一輩子，恐怕還有些難度。”
　　余青瑭笑嘻嘻地伸出手捏他的臉：“那我不是還有一個要當天下至尊的小師弟嗎？”
　　葉辰焱似乎是想笑，又怕他得意忘形，強壓住嘴角：“等我成了大能，到時候你可差遣不動我。”
　　余青瑭探頭看他：“這么無情？”
　　葉辰焱眼神微微晃動：“除非……”
　　余青瑭附耳過去：“除非？”
　　葉辰焱低下頭，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，不由自主紅了耳朵：“除非，你再給我買蜜餞。”
　　“好說好說。”余青瑭配合點頭，勾着他的脖子問，“我還沒問你呢，上次買的那一大包，你喜歡里面的哪種？我給你多買點。”
　　“我就要你之前買的那種。”葉辰焱抿了下唇，臉上帶笑，嘴上卻不饒人，“就是那個，摳摳搜搜兩三個靈石，里面什么都有一點的那種。”
　　“什么叫摳摳搜搜！”余青瑭不服氣地捏他的臉，葉辰焱搖晃着躲，也沒把他晃下去。
　　“那等我有機會下山，再給你買。”
　　他遠遠看向山下，“這才過了几個月，他應當還在那兒，要是再久遠一點，等你成了大能，那位凡人小販就不一定還在那了。”
　　葉辰焱一怔，抿了下唇：“那……”
　　“那往后，不是他家的也行，只要是你買的，都行。”
　　余青瑭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腦袋：“你還是挺好養活的嘛。”
　　“可惜，你身上也沒什么靈石。”葉辰焱輕輕搖頭，“拿了宗門大比第一，也有別的好處，我能提前去外務堂接些任務，賺些靈石回來。”
　　“到時候我把錢給你，你再去買。”
　　“啊？”余青瑭撓了撓頭，“你讓我給你買蜜餞，你還給我靈石？這不就……”
　　“你也沒几個靈石。”葉辰焱嘀咕，“總不能還讓你去做任務，給我買蜜餞吧。”
　　“說不定外務堂也有那些簡單的任務呢？”余青瑭不死心地晃了晃他的領子，“比如什么釆摘靈藥，幫人找找丟失的小貓小狗……”
　　葉辰焱挑眉：“然后第二天我就得去外務堂發任務，讓人幫我找找走丟的笨蛋師兄。”
　　余青瑭：“……”
　　他滄桑仰頭，終於發現自己這個師兄當得毫無尊嚴。
　　葉辰焱低低笑了一聲：“你也不用在意那些。”
　　“天底下修為不怎么樣的人多了去了，況且，誰讓你運氣好，將來……”
　　他的聲音几乎聽不見，“我自會護着你的。”
　　“師弟——”余青瑭面露感動。
　　葉辰焱紅着耳朵：“可不是免費的，要蜜餞換的。”
　　“好好好。”余青瑭滿口答應，忍不住笑起來，“什么都能用蜜餞換啊？”
　　“大概……什么都能吧。”葉辰焱瞥了他一眼，“不過分人，別人可不行。”
　　“那是，誰讓我是師兄。”余青瑭沒聽出其中含義，還在傻樂，“那我要不以后去開間蜜餞鋪子得了。”
　　他掰着指頭算，“先用蜜餞跟你換靈器，然后再用蜜餞換你帶我去吃別的好吃的……”
　　葉辰焱低笑一聲：“行，一言為定。”
　　余青瑭這時候不會料到，往后，情竇初開、十五六歲的少年用蜜餞跟他換了個帶着酸甜果味的親吻。
　　他如約成了天下至尊，給他找了把會自己飄着的一品靈器龍鶴琴，討要的除了蜜餞，還有長長久久、歲歲年年相伴的許諾。
　　天下美食也確實嘗遍了，就是關系發生了些許變化，從歸一宗的模范師兄弟，成了九州人人稱贊的……神仙眷侶。
　　余青瑭撐着下巴，望着窗外月色，幽幽開口：“如果不是因為那一包蜜餞……”
　　他身后伸出一只手，將他攬進懷里，接過下半句：“那你也跑不了。”
　　余青瑭震驚回頭：“為什么？”
　　葉辰焱沖他挑眉：“哪怕你送的是糖葫蘆、小糖人、豆沙包……哪怕別的什么。”
　　“會改變的，也只有我現在愛吃什么。”
　　余青瑭睜大眼：“那我當初要是什么都不給你買呢？”
　　葉辰焱挑眉：“那也不礙事。”
　　“我自會找別的東西紀念，除非……你一開始就離我遠遠的，不理我，也不擔心我……”
　　他趴在枕頭上，可憐巴巴抬眼，“你舍得嗎？”
　　余青瑭沉默，嘆了口氣閉上眼一躺：“好好好，我認輸。”
　　他又猛地睜開眼，“不過你對我的敬仰之情到底是什么時候變質的啊？”
　　葉辰焱疑惑：“什么敬仰之情？”
　　余青瑭：“……”
　　“我就不該問！”
　　他憤憤揪過被子，“睡覺！”
　　葉辰焱挑眉看他，低笑一聲：“師兄，長夜漫漫……”
　　余青瑭睜開眼：“我去隔壁睡。”
　　葉辰焱：“哎——”
　　余青瑭得意回頭：“你不是不愛跟人睡嗎師弟？”
　　葉辰焱不承認：“誰說的？”
　　余青瑭指着他：“你說的！”
　　葉辰焱拉住他不讓走：“你沒證據，我沒說過。”
　　“不許走！”
　　“哎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