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邊有東西!”那人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,在夜裡緊張兮兮道:“全、全是!我,我好像都碰到了!就在下邊呢!”
嘶啞的聲音混在海水聲中,寒意頓時倒流上人身。
本就冰冷的海溫,這一瞬間宛若在順著人腳向上攀爬。
與此同時,秦倦也慢悠悠地上了岸。
他維持平衡時並不像普通人一樣難,隻回答了溫山眠“魚會飛?”的問題:“嗯,矮人族是這麽傳聞的。”
與此同時,那落了水的巴爾乾人聲音也急促道:“別管狼了!這東西很大!巨大!看都他媽看不到邊!整個海裡全是!”
方帆上的巴爾乾人頓時雞皮疙瘩全起,嗡鳴聲再次發出,不用那人多說,他們便紛紛努力往山邊靠。
可海灣山的背面是斷崖,山體全部是直接向上的,偶爾的斜角也算不上什麽良好的緩衝地帶,再加上急躁的浪花帶動船隻起伏。
即便溫山眠已經將繩索束縛住,這登陸遠沒有想象中簡單。
一時間,“咚!”聲接二連三地傳來。
人們心急如焚,卻也只能快速往上爬。
但即便動作再快,不小心也還是能碰到那詭異的觸感。
就在海面下面一點,光滑且結實。
在一陣窒息般的沉默後,上來的人中有人嗓音極地地罵了句:“這他媽--”
“噓,噓。”
沒人再說話,廣闊的暗海下,那東西似乎還在緩緩移動,造成狂浪。
溫山眠最開始還試圖拉人,可這山背位置實在太過陡峭,一處斜山能站的人不多,是平行一路過去的。
拉了那麽一兩個後,其他人以他的位置就拉不了了,只能靠巴爾乾人自己。
溫山眠於是轉頭朝先生的方向看去。
月光在海洋上垂墜一點光芒,小船順著波浪起起伏伏,海水則拍向人們腳下的山體,那洶湧川急的,仿佛要將人就這麽拉下去一般。
這裡可以佔據的陸地面積十分狹窄,隨時可能會真的掉入海水中。
即便他們因為灣內的情況不明朗,無法輕易進去,停留在這裡也顯然不是長久之計。
回想起巴爾乾人的描述,再看看眼下的海洋。
“嗡”鳴聲再度響起。
龐然大物誠然叫人畏懼,這是人身為生物的本能。
但在這樣的關鍵時刻,必須將這種情緒從身體裡剝離出去。
眼下海面波濤洶湧,有了方才的遭遇,沒有人會懷疑那巨物可能會在黑海中再次騰空而起。
先生說空鯨會飛是矮人族的“傳聞”,溫山眠不知道傳聞是真是假。
但眼下這個狀況來看,顯然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。
他於是在潮急中仔細回憶剛剛的攻擊,說:“我沒有想明白,它為什麽能躲過我的刀?”
身側的巴爾乾人驚愕扭頭:“您沒砍到嗎?”
“沒有。”
“什麽?它發出那樣的聲音,我還以為是您砍到了,它才跑掉的。”
“不是的。”
他也以為他能砍到,但事實就是沒有。
回想起來,那出水的橫狀物在最開始的時候,誰也瞧不清它的真面目。
直到它做向下拍擊的動作,水從身體周圍褪去,溫山眠才依稀看見。
那形狀大概率是一條分叉的魚尾。
但如果是魚尾,就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。
魚尾揚起,意味著魚身在海裡,可溫山眠拔刀的動作由下至上有船隻遮擋,由前至後有山脈遮擋--他們的位置當時已經快靠近山了。
溫山眠自認速度絕對算快,那麽如此龐大的空鯨是如何在海中預判到海面上的他的動作,並在關鍵時刻向後撤退的?還發出那樣的尖鳴?
“我不明白。”溫山眠簡單複述,旋即總結道。
“我在海下看見它了,是真的很大,有沒有可能是眼睛也很大,所以瞧見了?”
溫山眠不讚成:“樹枝那麽細也可以障目,只要是海下,視線就不可避免會受到船隻的遮擋。”
“那是聲音?”
“……浸沒在海裡聽見的聲音和岸上根本就不一樣。”大青頗有經驗地回復道。
溫山眠也想不明白,他於是朝秦倦看去。
就見秦倦看著那川急的浪,沒有恐懼與不安,反而露出了一絲興致:“這也許就是為什麽,矮人族會將北海空鯨奉為聖物。”
溫山眠:“聖物?”
巴爾乾人緊緊貼著山壁,看著前邊因為之前北海空鯨出海而造成的,仿佛隨時能將他們吃掉的海浪,再聽著身下傳來的嗡鳴,感受自己的處境,苦笑道:“認、認真的嗎?聖物?”
溫山眠也問:“為什麽是聖物?”
“他們認為,北海空鯨能預知未來,是一種能連接時間與空間的生物。”
矮人圖鑒上書,北海空鯨出水時,往往會伴隨一種奇特的現象。
其離海騰空時所帶出的水珠與雲霧之中,會顯現出那片海域的過去與將來,如果那片海域正好有島嶼長期留存的話,那麽人們也許能從上面看見自己賴以生存小島的今天與明天,模樣栩栩如生。
矮人族難以分辨出雲霧中是真,還是他們所處的環境是真,所以又將那雲霧海珠中的城市稱作是不存在的盡頭之城。
而北海空鯨,也被他們認為是一種能連接時間與空間的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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