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船踉蹌向前,船中央那根筆直向上的粗圓木在工作台上摔出巨響,險些斷掉。
看見這一幕,屋裡的三個人都是眼皮一跳。
巴毅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,片刻後甚至因害怕而深呼出了一口氣。
大青原本輕松的表情也僵硬了好一會兒,手指無意識捏了捏。
溫山眠低垂下眼睫沒吭聲,視線依舊停止在那艘小船上。
良久,他又碰了碰那和船體相比,較大的整張帆布,說:“或者試一試讓帆布變小?”
漁網越大,能捕的魚就越多,但與此同時收網時也就越費力。
帆布同理,面積較小的帆受到的風力也會較小,如此一來在同樣的風力下,小一點的帆布會比大一點的帆布更容易在逆風中調轉方向。
“但是船不能太輕,底部最好還是要再穩一些。”
溫山眠指尖劃向船底,還記得剛剛那讓另外兩人情緒驟變的翻船經歷。
至於大青更早之前勸他放棄的話,溫山眠似乎根本就沒聽進去。
大青表情許久才恢復原樣,他看了溫山眠一眼,垂下眼眸,下意識說了句:“我哥要是在的話,肯定會很喜歡你。”
溫山眠的意識還停留在船的事情上,一時沒聽清,抬頭:“什麽?”
大青搖頭:“沒事。”
然後轉而對巴毅揚了揚下巴:“你找錯人了,你應該直接帶這位客人去見阿方索,他能看明白的。”
*
歸根結底,對造船這件事最了解的還是阿方索。
大青只是個武器製造師,他對船的了解僅限於阿方索已經創造出來的東西。
而對海洋的了解,他還不如溫山眠。
在旁邊聽完這一番之後,巴毅似乎也明白了這點。
他確實可以直接帶溫山眠去見阿方索的,詢問大青或許是他多此一舉了。
不過他這個“明白”明白得有些渾渾噩噩,事實上自從溫山眠不小心把船弄翻的舉動之後,巴毅就一直有點兒心不在焉。
他帶著溫山眠正預備離開,卻聽見大青突然開聲叫住了他。
準確說,是叫住了溫山眠:“所以客人,你們那既然也沒有能遠洋的船,你還獵殺了血仆,那就真的是完完全全翻山過來的是吧?”
大青常年悶在店鋪裡,關於溫山眠的事,只是聽外邊人提起過點細枝末節而已,知道得並不全。
溫山眠:“是。”
“那意味著分界區現在平安了?”大青又問。
“我覺得是這樣的。”溫山眠平靜地說。
大青眯了眯眼道:“明白了。”
然後對巴毅道:“皮我今晚應該就能剝下來,什麽時候合成了我找人喊你,你再過來。”
巴毅點頭,隨口叮囑他剝的時候小心點,便和溫山眠一起離開了。
此時時間已徹底進入夜晚。
進店時天上還有黃昏,出店時,整個巴爾乾就只剩下了明月與油燈在替人類照明。
因為大青的店鋪位處太犄角旮旯,他也不是會往店外懸掛油燈為路人照明的性格。
所以溫山眠乍一出來時,眼睛還不太適應地眯了眯。
這家店鋪靠山,腳下的路本就不如廣場那邊的平,怪石亂草還沒人處理。
連巴毅出去時都一個不小心踉蹌了一下,溫山眠卻是還好。
他來時已經記過了一次路,所以即便眼睛一時未能適應,走起來也很平穩,還順帶伸手扶了巴毅一下。
巴毅道了聲謝,同他一路向外走,途中問說:“客人,您一會還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?”
溫山眠有點兒猶豫。
他內心當然想直接去見阿方索,畢竟對他來說,船只是很重要的事情,這關系到了他和先生的約定。
既然知道中心島在召集獵魔人,那麽前往那裡他志在必得。
可巴毅今天畢竟已經陪他跑了一整天了,在李爺家也是上上下下的。
雖然巴毅沒說,但溫山眠感覺得出來,對方的腿其實已經有點兒吃力了。
否則作為當地人,還曾經是獵魔人,方才也不至於踉蹌那麽一下。
溫山眠想了想,轉而詢問道:“阿方索大概住在什麽地方?”
左右巴毅已經帶他在巴爾乾轉了一個白天,他對路途也不能說是毫無了解。
知道阿方索家大概在什麽地方之後,完全可以自己去。
而且根據巴毅的說法,阿方索雖不能說話,耳力卻意外得好,能聽明海魚和飛鳥的方位,所以總歸他能說清楚自己的來意。
“他?他就住在海邊上啊。”巴毅回答得很快,還給溫山眠指了個方位。
溫山眠大概記下,隨即道:“我一個人過去就好,您回家歇會兒吧。”
他也沒直接說覺著巴毅走累了,隻說:“傷口對低氣溫敏感,晚上比白天冷太多了,我在越川的朋友……晚上一般都不出門。”
前半句是真的,後半句純粹瞎扯。
大胡子雖然一入冬就腿疼,但該出門的時候還是要罵罵咧咧地出門的。
原本還在熱情指路的巴毅聽見這句話一愣。
人總是對自己的缺陷比較敏感,他很快就會意,笑起來道:“客人,您是擔心我這腿啊?”
他一邊說,一邊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。
他的腿當然還是自己的腿,不過腳腕的形狀有點兒奇怪,走起來一瘸一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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