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下死氣沉沉到宛若一腳已經踏進了地獄。
溫山眠呼吸清淺,注意力悉數落向五感。
突聞空中傳出一聲尖銳刺耳的驚響,有巨鳥在黑木之上略過,啼叫著帶下大片更深的陰影。
溫山眠才在這純黑之中眸色一凜,長刀出鞘,猛地回首向身後擋去。
那藏在鳥啼聲中意圖破空而來的,是一頭精壯的血狼。
溫山眠的刀死死卡在它尖銳的齒間,眉眼凌厲,突然向上彎了一個精巧的角度,直接將其堅硬的上吻砍斷。
血狼痛叫跌下,而溫山眠的另一隻手則飛快在落地的過程中抓住另一棵樹的枝丫,捆著布條的腕部一個用力,讓自己重新立於高木之上。
然後垂首看向下邊的……血狼群。
“吼……”伴隨那隻先突擊的血狼墜落在地,四下暗處裡亮起無數雙紅眼。
它們爭先恐後地朝溫山眠齜出尖牙,從密林深處緩緩走出。
足有三十幾頭,數目多到叫人看了頭皮發麻。
溫山眠在高木上垂首,一一看向它們。
……他在找血仆。
血獸受血仆管理,狼群聚集得這麽厲害,血仆理論上一定在附近。
可他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。
手中那把鋒利堅硬的附銀環首刀被溫山眠在空中用力一揮,上邊沾覆的黑血便迅速消失不見,刀尖露出尖銳的銀光。
黑銀相間的精致刀柄被他窩在手中,尾部的淺銀色環形於暗色中放光。
下一秒,溫山眠舉刀毫不猶豫地從高木中躍下,俯衝砍向叢林中的血狼,淺色的眉眼在暗黑叢林中曳出果決的光彩。
而這一次,他又是足足兩天未歸。
*
兩天后。
因為前一天突降大雨,所以越川的集體獵魔時間推遲了一日。
這次不僅僅有獵魔人,他們還叫上了幾個交好的獵人。
最後出發的時候,領頭的是前幾天早上和溫山眠掰手腕的肌肉男史格。
之前在酒館和老板交易的光頭男也在其中。
不過他們氛圍不是很好,從酒館出發的一路都在爭吵,且主要發生在光頭男和史格之間。
“打獵就打獵,說什麽想去分界線看看?你他娘活膩了可別坑別人!”光頭男背著把破破爛爛的銀斧喊。
“血族都二十幾天沒去過鎮上了,連末海人都來了越川,喂,你們難道不想確定一下那張大報是不是真的嗎?”史格回頭喊:“去分界點看看就知道了!”
人群中三三兩兩的獵魔人有些猶豫,獵人就更膽顫了。
“我覺得還是別冒險了吧,昨天不是還聽那末海人說,十幾年前有黑翅血族往越川的方向來不是嗎?”
“我們所有人都沒見過啊,誰知道是真的假的,萬一是他們眼花--”
光頭男吼:“你他媽又知道了?萬一人就在分界點呢!狩獵血獸已經是膽大包天了,還想去人大本營……”
“是啊!”史格接他的話:“狩獵血獸已經是膽大包天了!我們狩了兩三年了還活得好好的,不是更值得去看看?喂光頭!你昨天還賣人家老大的皮呢!這罪狀墳頭草都得三米高了吧,血族憑什麽不殺你?”
光頭男一愣,好像突然被戳中了什麽怒點:“那賣皮是賣皮,送死是送死啊!你們要去你們自己去!我才不去!”
光頭男說完,背著把銀斧就跑了。
“哎!”身後史格喊他也沒用。
剩下的人好像想起了什麽:“我覺得要不還是再等等吧?如果真的想去分界點,怎麽著也得和溫商量商量?”
“對啊對啊,至少得等小溫一起吧?”
跑開的光頭男好像聽見了身後人的話音,默默翻了個白眼,往矮山的方向走。
他不算獵魔人,是有一次窮途末路實在沒辦法,反殺了頭血狼,才被拉進獵魔人的行列。
但光頭男從不以獵魔人自居,也不跟溫山眠似的隻盯著血族砍。
進山後有什麽獵什麽,吃飽肚子就行,不講究。
他在山裡轉了半天,終於在密林裡找到了隻長耳幼鹿。
光頭男打量兩眼,有點兒猶豫。
體格太小了,他正納悶是不是不該下手時,就聽見鹿旁邊的黑草裡傳來了一點細碎的動向。
在這樣的密林裡,這種弱獸族通常都極度機敏。
只見那幼鹿長耳一動,立馬就跑開了。
光頭男覺得來的可能是隻豹,正舉起斧頭想應敵,卻愣在了原地。
……因為從草木中出來的不是任何動物,是溫山眠。
他看上去有些狼狽。
身上的便行衣破破爛爛,濕濕地沾了不少泥土,手腕上不知為何綁著的一圈布也被血液浸透。
連頭上的兜帽都破了好幾個大洞,腳下步伐有點踉蹌。
這小家夥年紀並不大,許多跟在他屁股後邊獵魔的人其實算是看著他長大的,幾乎從沒見過他這麽失態的樣子。
光頭男也是如此,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溫山眠狼狽成這副模樣。
他正猶豫著要上前問問是什麽情況,卻大愕停在了原地。
因為他後之後發現溫山眠走來的方向……是深山。
以獵人的方向感和對越川山的熟悉度,這個判斷絕不可能出問題。
只見光頭男停頓兩秒,瞠目欲裂,身體不住地發抖後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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