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布袋是阿土的!”追在她身後的男生說。
兩人相視一眼,然後齊齊喊道:“這些錢我們能賺!我們也長大啦!”
稚嫩的童音響徹原本寧靜的村莊。
木屋裡的鎮民聽見,終於也不願意再躲藏,從家裡試探地推門走了出來。
他們並沒有獵魔人和阿土阿地一樣同溫山眠那麽熟悉,對這個世界的安全度其實也還沒有那麽自信。
所以遠遠看著朝陽下溫山眠翻山的動作,目光裡帶著十足的擔心和不舍,以及更多的陌生。
但這都是沒法訴說的。
大胡子說了,溫山眠不喜歡太多人圍聚在他身邊,他會不自在。
史格也說了,溫決定要走就不可能會改了。
所以越川人便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和他告別。
遊子遠行,他們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這些。
“瓶子裡是果汁喔!路上喝啊!”不知誰先大著膽子喊了句。
馬上便有人接上:“那個肉也可以路上吃,我們包了兩層,都是乾淨的--”
“上,上山還是小心一點哎!”
“夜裡注意啊!”
越來越多的聲音傳來,鎮民靠得不近,大多遠遠在鎮內,可吆喝的聲響卻仿佛來自四面八方般將溫山眠包圍。
讓溫山眠一愣。
過去十四年,他們雖然生活在一個小鎮上,但因為血族的壓迫,導致彼此的聯絡其實並不緊密。
讓溫山眠一度覺得不告而別也沒有問題。
可等看見這幅光景的一瞬間,內心卻又油然而生出一種特殊的感覺。
像是就著熟悉小鎮上的一草一木意識到了歸屬。
也更明確了他接下來的路程是去到陌生的地方遠行。
樹後的獵魔人乾脆也不藏了,史格恢復活力地往外一跳:“我也想和你一起走--”
秦倦:“……”
他話沒說完,就被身後的喬尼踹了一腳:“都他媽走小鎮誰管,閉嘴吧你。”
史格於是只能癟嘴改口:“那,那我晚兩年出發!溫,咱們有緣外邊見啊!”
其他獵魔人則說:“咱們護衛隊早些時候已經把分界區探過了,今天也很安全,小溫你放心走啊!”
蝸居派的人也默默站上了鎮角,這一個月平安的小鎮給他們帶去了完全不一樣的體驗。
連金伯都遠遠立在人堆後,體背佝僂,老眼眺望。
追著孩子出來的李奶奶停下腳步朝他揮手,臉上的笑容帶著擔心和不舍。
溫山眠見狀,下意識想將下半張臉往圍巾裡藏。
但在注意到小鎮人動靜裡的拘謹,他一縮便也跟著他縮的樣子,最後還是將脖頸伸直,舉起手來,朝他們呼應地揮了揮。
也就在他揮手的那一瞬間,過去所有好的壞的都如雲煙般消失。
隻順著熟悉的山川與小鎮,留存下名為家鄉的概念。
“喔!”鎮民看見他的樣子仿佛被注入了什麽強心劑,激動地往前跑了兩步,聲音更大,揮舞得也更有力。
“要小心啊!”
“謝謝你教孩子!”
“小鎮交給我們!”
“地上的東西記得帶走呐!”
“出不去就隨時回來!越川等你!”
角落裡的末海人也在揮手,尤其是年長的那一個,一邊揮一邊揩著渾濁的眼。
按輩分,那應該算是溫山眠的舅舅。
但早在溫山眠母親嫁出去之後,母家和她就沒什麽聯絡了。
或許在溫山眠消失後,舅舅發現死去的溫父和被簡單掩埋過的溫母擔心過,或許在來到越川看見溫山眠時,舅舅也曾經了卻心事般放心過。
但不論如何,有些流動的東西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因為人為而停止了。
過多的聯絡不需要有。
溫山眠曾經是這麽想的。
可如今在暖意下揮手時,卻還是衝溫舅舅多點了一次頭。
然後在後者僵住的一瞬,當著鎮民的面矮下身去,將那一大摞捆綁好的東西悉數拿起。
窮末的島嶼窮末的人,能不加害多留一份掛念,便已經是這個時代裡彌足珍貴的東西。
秦倦眼睜睜看著他不知疲累般拿起那麽多,揚了揚眉,不大讚同道:“不累?”
溫山眠:“不累。”
他短發下的眼角有點微紅。
也是這時候秦倦才想起來,小家夥的血是溫的。
所以平日裡或許不喜他人親近,但骨子裡還是對溫暖的東西沒什麽抵抗力。
於是不說了,隻淺淡地笑笑:“真好哄。”
溫山眠把臉往圍巾裡藏,泛紅的眉眼低垂下去不理他,在身後鎮民的呼聲中背著東西一步步默默朝山上走。
腳下踩著山路,銀鏈帶著秦倦一起。
“減少半年我幫你拿啊。”秦倦看著他眼角暈出的點點濕意,在後邊不緊不慢地打岔。
溫山眠拒絕:“我拿得動。”
秦倦動動手鏈,又意有所指地說:“今天沒抹他們的記憶,你猜他們會怎麽想我和你之間的關系?”
溫山眠悶聲:“怎麽想都可以。”
這次輪到秦倦腳步微停。
他突然想起大半年前,溫山眠喝了酒,渾身通紅往他懷裡蹭的樣子。
秦倦半開玩笑說再這樣他該挨凶了。
這小東西則嘟囔著回說:“先生想怎麽碰都可以。”
To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