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麽東西啊,真他媽惡心,這味道我真的--嘔!”是真實的嘔吐聲。
“這是什麽肉啊,還他媽在蠕動--”
溫山眠聽見,忍不住緊跟皺了皺眉。
旋即似有所感地低下頭去,將自己穿著長靴的腳往上抬了抬,發現因為水箱附近太過泥濘,他的腳底甚至得費勁才能抬起,而且會同土地形成拉絲狀的粘合。
這頓時讓溫山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。
他在末海生活過,所以明白越小的島嶼,往往土地就會越潮濕泥濘,這是環境造成,無法改變。
港口亦是如此,可是泥濘、粘稠到這種程度--
等溫山眠發現拉絲土地下有蠕動的蟲類時,頓時一個轉身,進了水箱裡邊。
然而裡邊的環境也並不比外面好到哪去,這集裝箱在這裡待得時間太長,早就同下邊的泥土難分你我。
眼見泥土下的蟲類有愈演愈烈之勢,到最後好像連整片泥土都被翻動了,溫山眠一個沒忍住,索性直接站到了集裝箱頂--
這可算整個港口獨樹一幟的位置了,放眼望去連帶著酒館,以及宿舍樓外的機械兵都能瞧見。
剛站上去的時候身體甚至有些發涼--這種過於高調的位置很容易激起人本能的不安。
溫山眠以為,他這樣的動靜鐵定會被傑克等人察覺。
可等他轉過頭去時,卻發現他們還在研究那個下水道,並悶頭吭哧吭哧地挖著。不僅沒看見突然出現在集裝箱頂的溫山眠,甚至連身後泥土下的蟲類都沒有發現。
……那他這麽站上集裝箱頂,總該被機械兵們察覺到吧?如果機械兵們察覺到,那自然也會順著發現傑克--
然而一轉頭,就會發現周圍的機械兵也沒在看他。
圓柱建築周圍仿佛就不在這群機械士兵的雷達裡,亦或者說,是不需要在他們的雷達裡。
瞥見那翻滾在泥土中,蟲類蠕動的身體上閃現的紅光,溫山眠心下一緊,轉頭試圖直接從集裝箱上跑向傑克等人。
一邊下意識出聲:“小心--”
然而已經沒用了。
“砰!”地一聲響,伴隨著傑克等人拉開那下水道前的鐵網,無數蟲類從裡面洶湧而出。
他們卻仿佛不察一般,繼續往蟲群裡面鑽。
直到身體完全同蟲類融為一體,直到下水道裡面湧現出一根觸手,直接將他們吸卷進去。
溫山眠對傑克等人的最終印象,便是他們被觸手卷進去之前,望向外邊茫然的眼神。
他們沒有在看站高而醒目的溫山眠,目光是落在溫山眠身後的……月亮上。
胸腔的起伏意味著他們還活著,可一處眼珠卻已經被入耳的蟲類咬食乾淨,那黑紅相間的吸血軟蟲,正鑽出他的眼眶,卷著身體向外透氣。
饒是溫山眠過去見過再多場面,在看見這一幕時,胃裡也忍不住一陣翻江倒海。
他還想過去拉傑克等人一把,可他們的身體就好像從內裡被抽幹了的樹枝一樣,到最後連人皮都被抽進下水道裡,讓溫山眠的腳步不得不僵在原地。
“這到底是什麽東西--”
“是業障啊。”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溫山眠回頭:“……薩文先生?”
別說傑克沒有發現他,溫山眠這不也沒發現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薩文嗎?
靠近這個圓柱建築的地方,是真的奇怪極了,有種很強烈的意識割據感。
讓溫山眠在恍惚間,以為自己回到了剛來斯特羅集的那一天。
“明天應該會是個大晴天。”薩文看著停雨後,天上皎潔的月亮,如是地說:“我已經給了你許可證,打算明天出發嗎?”
“……不是,”溫山眠好半天才反應過來,回想起方才的畫面,眉頭緊鎖:“剛剛有人,就是你說過的刀疤傑克--”
“我知道,看見了,不然我在這幹嘛?”薩文就坐在溫山眠身後的一個集裝箱頂,望著頭頂的月亮,眼睛處的鐵片嘎吱嘎吱地轉著,偶爾反照出一絲銀月的光芒:“沒用的,攔不住,都是業障,也是他們活該。”
說到這,薩文竟還有閑心打哈欠:“你還沒回答我呢,如果明天是大晴天,你走不走?”
溫山眠眼下都不關心走不走的問題了,他急切道:“什麽叫活該?那些蟲--”
雖然他過去沒有見過,但看樣子就知道是同血族有關的蟲類,最終將傑克流的血都一飲而盡,連垃圾堆裡的血沫都不放過,同血狼一點區別沒有。
“那些蟲,是血蟲吧?不論傑克他們做了什麽,都至少是人類,不應該放由血族來審判,斯特羅集是中心島的港口,怎麽能放著這種東西不管--”
“是人類,所以不該由血族來審判,那由誰去審判?”
溫山眠一頓。
在這樣的亂世裡,他也說不清楚有罪的人到底應該由誰來審判,又應該落得什麽樣的下場。
但他就是覺得,至少不該由血族來審判,也至少不應該是這樣的死法。
如果人類獲勝之後,同胞的死法還是同過去荊棘時代一樣,無法建立出一個讓人耳目一新的時代,那他們的獲勝還有什麽意義?
薩文倒是兀自把他的話接上了:“由人類自己麽?那你當他們如今的下場,是人類同胞的製裁,也沒有任何問題。”
溫山眠:“可那是血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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