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說實話,如果他們夜裡沒進幻境,能在這種吵鬧聲中平安睡個幾夜,也是相當不容易了。
“我不認識傑克,和您所說的魔會也沒有關系。”溫山眠說著,視線終於再度落在了薩文身上:“至於我的刀是從哪裡來的,您都穿成這樣了,已經見過他了不是嗎?”
薩文一哽。
但溫山眠的眼神卻很平靜:“既然已經見過了,那想問什麽可以直接問的。”
他剛剛聽見先生的聲音了。
就算沒有聽見,在不承認和刀疤傑克有關系的情況下,薩文也定然會逼問他同血族有什麽關系,或者說,薩文最開始拋出傑克,本意就是為了把話題導向這裡,他自己也知道,溫山眠和傑克是不認識的。
再加上幻境裡反覆出現的先生,以及薩文的著裝,他見過秦倦這一點已經不用懷疑了。
溫山眠倒是平靜,可薩文卻因為他的平靜,變得越來越不悅,連帶著之前那點松垮情緒全部消失,緊繃臉色,暗含怒意:“你是個人類。”
溫山眠:“我是。”
“然後你跟一個血族在一起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簡直荒謬!你以什麽樣的底氣同這樣一個吸血鬼在一起的?”薩文用力拍響扶手,半邊金屬喉管轉得厲害,這導致他接下來的發聲,出現了人類和機械的雙重聲響:“你這個年紀,能來到這裡,必定是見識過荊棘時代和大報。當時人是怎麽活過來的,我們是怎麽活下來的,你都知道!血族是多窮凶極惡之輩,你以為自己身為人類,有朝一日他爆發起來,你能拿他怎麽辦?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?!”
溫山眠:“知道。”
薩文的情緒並不能感染溫山眠。
不論薩文怎麽詢問,溫山眠都只是正常回答他的問題而已。
“你他娘!”薩文簡直氣極。
溫山眠看著他,問出了自己心中的關鍵:“所以我會因為這個原因,不被允許進入中心島嗎?”
薩文臉都氣紅了:“呵,像你這樣的人類,也想進入中心島?中心島流了多少人類的血?又有多少人類慘死在血族手下?你是從外島來的,不知道那些邪惡的血族最喜歡婦孺的鮮血、少男少女的身體是嗎?”
“女人被他們圈.養後不斷生產,還沒成年的孩子被送到親王面前供給挑選,留下他們喜歡的觀賞把玩,等到不喜歡再輕易虐殺,剝皮削骨,放血歡飲,剩下的丟出去喂給屍鬼!嗜虐是血族的天性!我們花費了多少時間才走到今天,如今你卻想把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隱患帶回來!”
溫山眠的睫毛輕輕顫了顫。
他知道血族殘忍,從血狼的習性便可見一斑,但現實顯然比他想象得要更殘酷一些。
血狼對人類,只有獵殺,被抓住後,多半過不了太久就會被撲咬致死。
這和被高等血族圈養起來,沒日沒夜的把玩是完全不一樣的,那種日子根本見不到頭。
是對人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摧毀。
“但是,他沒有做過這種事。”良久之後,溫山眠抬睫道。
他內心其實不知道先生到底有沒有做過,用這種語氣,只是在賭而已。
血族的壽命太漫長了,他沒辦法以自己對先生十九年的認知,就去篤定他過去的生命中,也沒有參與到這樣的行徑之中。
而結果是他賭對了,但薩文也由此變得更加生氣:“現在是沒有,但是他早晚也會!天性不可逆!不要太天真了!你以為那些親王這麽做,是因為他們缺血嗎?”
不是的,能走到親王那個等級的血族,血液根本不是必需品。
他們真正達到了不死不滅,飲血只是因為喜歡而已,和嗜性沒有差別。
而血族又是類人生物,所以從某個角度來說,食品和性.愛,給人和血族帶去的東西是一樣的。
短暫的滿足和快樂。
至於虐殺,所能帶來的東西也是一樣。
血族嗜性、嗜血、嗜殺,追其本源,都是因為:“是因為無聊。”
生命越漫長,見過的東西越多,快樂的閾值就越高,他們也就需要越刺激的經歷來讓自己出現愉悅的情緒。
沒人能忍受一個無聊的世界數百年,只要對世界失去希望,哪怕閑下來一刻都是要命的。
“你,你既然都知道--”薩文驚訝:“你既然都知道,還同他在一起?……我明白了,你是不是也想變成血族?我就知道,在中心島,也有很多這樣貪婪的人類--”
“不是的。”溫山眠搖頭打斷他:“我喜歡且認可身為人類的自己,我也喜歡且認可身為血族的他。他在沒有做那些事之前,我認為血族留下的罪過不應該由他來承擔,但我也能理解其他人有這樣的擔憂,所以如果因為這個原因不能進入中心島的話,我會離開的。”
“……離開?”薩文似乎被溫山眠的話戳中了什麽心事,良久,才寒聲:“他不管去到這個世界的哪一個角落,都永遠是人類的隱患。”
“那您待如何呢?”溫山眠看向薩文:“您和我聊這些,是因為你們都對他無可奈何,既然如此,我可以選擇和他離開,但您如果想利用我去殺他,這不可能。”
“因為什麽?”薩文居高臨下地看著溫山眠:“你可別跟我說因為愛,血族的特性全世界都知道,這樣愚蠢的台詞,曾經的荊棘時代有無數人類說過,最後的結果我可比你看得多多了,年輕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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