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希望您也好,我想您,也想越川了。”
最後這一句話,溫山眠寫得很用力,也很認真,反覆補了多次魚汁。
這本是他在離開越川後這一路的客觀記錄,寫著寫著,也不知為什麽,那由衷的心情就這麽落在了紙上。
卻也並不違和。
垂眸看著自己一筆一劃,寫了許久的文字,溫山眠突然感覺到身後不知已經站了多久的氣息。
溫山眠一頓,緊接著很快,余光就瞥見一隻修長的手臂帶著香味,從他耳側伸出,順手拿走了他手裡的樹枝。
將溫山眠寫錯的“峰密”化掉,反留下了正確的“蜂蜜”。
同溫山眠板正的字跡相比,秦倦的字有些許潦草,只在該下力的時候下力。
有些筆畫沒寫出來,卻也不妨礙別人知道這是個什麽字。
最終在本上第一次留下了除開溫山眠以外的第二種字跡。
“不是山嗎?”溫山眠看著他寫出的字愣了愣。
“不是。”
“會飛的也能是蟲嗎?”
“嗯。”
溫山眠哦了一聲,正欲乖乖低頭記住這兩個字,旁側的秦倦便坐在了他身側的床邊。
直到這時候,溫山眠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,轉過頭來:“……”
秦倦身上別扭地套著他的衣服,因為肩點遠比溫山眠要寬闊,身高也比他要高出許多,導致這衣服對他來說簡直過於窄小。
長袖愣生生給穿成了中袖,衣服憋屈,穿衣服的人看著也有點憋屈。
“……您為什麽要穿我的睡袍?”溫山眠愣道:“這衣服沒有您的布料舒服--”
“想穿就穿了,有什麽不可以?”秦倦垂眸研究肩膀處較緊的地方,語氣淡道:“我看見你寫‘那個場景真的很美’了。”
溫山眠一哽,火速把羊皮本關上。
“晚了,已經看見了。”研究是研究不好的,怎麽研究都還是緊,秦倦最終還是放棄地把溫山眠的衣服脫了下來,一邊蹙眉道:“你知不知道這衣服怎麽改……”
屬於血族的皮膚肌理□□地出現在油燈光照下的一瞬間,溫山眠便猛地站起了身,完全不管先生說了什麽,隻跑到角落裡去拿起了刀:“……我出門了。”
旋即都不等秦倦接話,便悶聲接了一句:“他們叫我一起玩兒。”
秦倦抬首:“……”
他看了眼落荒而逃的小孩,想想他因為這件事躲了一路的樣子,挺不能理解的:“至於嗎?”
他當初第一次親的時候,怎麽沒有這麽輾轉反側過?
分明是很簡答的事情。
但目光落向床頭櫃上的羊皮本,再轉念一想溫山眠認真寫日記時的樣子,秦倦又漸漸軟下了眸光,將羊皮本拎到了手中。
他其實不認為自己的身份是什麽值得隱藏的事情,人類知道與不知道對他又構不成威脅。
可溫山眠哪怕是在日記中都從不提及,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護有關他的每一件事。
如果將溫山眠的這本羊皮本從頭翻到尾,大概會覺得裡面連全名都沒有的“先生”,會是一個十分神秘且被珍視的人。
他沒有得到筆記主人的系統介紹,但每一次寫到這兩個字時,主人的落筆卻又總是很認真。
羊皮本輕輕落在了溫山眠的睡袍上。
與此同時溫山眠也抵達了一樓。
才剛走出去,就正好聽見先生叫他:“阿眠。”
溫山眠抬起頭來,就見先生不知何時已經套上了自己的衣服。
紐扣敞開,手肘支在三樓窗台邊,垂眸看他:“玩完了早點回來。”
他不喜歡那麽吵鬧的地方,所以他就不過去了,隻叮囑溫山眠早點回來。
溫山眠聽見,逐漸彎起眼睛,笑說:“好。”
秦倦也笑:“等回來的時候記得告訴我--”
溫山眠卻跑了。
跑向廣場中央,巴爾乾人膝蓋抵著膝蓋,手牽著手,如圈一般左右搖擺的歡快歌聲中。
和他們融在一起,唱歌咬肉,對李奶奶和越川的想念仿佛便能消解掉一些。
同此前找到母樹時,敲鑼打鼓、告於天地的慶祝方式不同,尋到遠洋未歸的人後,巴爾乾人在慶祝時,更多的是一種圓滿感。
不用太大聲,也不用太吵鬧,只要能把那種歡快洋溢的氣氛,通過眼睛和歌聲傳達進彼此的心中就可以。
他們圍在廣場旁拍手唱歌,於點燃的篝火旁跳舞,偶爾再湊上前去借著火烤兩串肉。
比起之前,溫山眠顯然更喜歡這樣的歡慶方式。
沒有人在這樣的夜晚裡是突出的,但又好像每一個人都不可或缺,缺少了誰都成就不來這份圓滿感。
於是當夜他玩到了很晚,直至快天明才回房睡覺。
眼下的歡鬧真實,而距離他離開巴爾乾,也已經不剩下多少時間了。
*
次日傍晚,溫山眠是被窗外傳來的一陣陣的“唰唰”聲吵醒的。
他眯眼湊到窗前一看,就見是巴爾乾人在清洗地板呢。
--兩次連在一起的大型酒肉慶祝,廣場已經變得黏膩不堪。
全城人導致的,自然也得全城人收拾,連小孩都捏著皂角在廣場上擦地。
如果不小心滑倒,那就索性和地一塊兒洗個澡。
場面看上去好不熱鬧,就連之前遠洋組的小鳥、大屁都在其中。
To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