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聲音淡,以溫山眠作站的位置看不見他的表情。
但通過來海灣之後的反應,多少也還是能猜到一些。
於是溫山眠想了許久,才問說:“您很喜歡北海空鯨嗎?”
他之前過來捕魚的時候看見秦倦坐在這裡,就已經想問了,只是那時不敢。
因為按照他的經驗,先生一般不會回答這樣的問題,或者就算回答了,給的也是不精準的答案。
比如現在,秦倦說的就是:“不是喜歡。”
溫山眠隻得小心問:“那是什麽?”
秦倦抬眸,昳麗的眼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:“我嚇著你了?這麽緊張幹什麽?”
“……不是嚇我。”溫山眠低頭:“我是怕問到讓您不高興的事情。”
血族畢竟式微,式微本身,就意味著站在這個種族的視角來說,一定有很多不好的事情發生。
人類和血族有天然的仇恨,但是溫山眠和先生之間沒有。
如果問到這些會讓先生感到不快,他很快就會放棄。
這也是為什麽溫山眠過去發現秦倦不願意提及,便直接放棄追問的原因。
試想一下,如果他活在那亡途筆記主人所在的年代,因為被血族追殺而一路逃亡,卻被人追問自己的過去。
他也會不願意回答。
秦倦看了看溫山眠小心的樣子,笑說:“你怎麽又做多余的事情?我是不是和你說過,血族本身同你們人類的生態是不一樣的?他們跟我沒有關系。”
他說的是嫌棄的話,但語調裡卻聽不出來一點嫌棄,甚至挺溫柔。
溫山眠於是大膽湊近了一些,蹲在他身後,小聲問:“那您為什麽想引鯨啊?”
“試驗傳說真偽。”
“那現在是真的了,然後呢?”
秦倦瞥了他一眼,說:“除了矮人族以外,血族也有關於空鯨的記載。有血族認為,通過北海空鯨可以進入另一個空間。”
溫山眠愣了愣:“就是剛剛那個畫面裡嗎?”
“未必。”秦倦答,傳聞說的是能看見“過去與未來”,那麽如果成真,所連接的自然也不可能只是一個空間。
“但是您想進去?”溫山眠說。
“嗯。”
“那有辦法進去嗎?”
秦倦偏眸:“不問我為什麽想進去?”
溫山眠搖搖頭:“您想進去,我陪您進去就好。”
其他不重要。
先生是他喜歡的人,也是他的親人。
溫山眠可以陪他去任何地方。
青年澄澈的眉眼裡幾乎帶著虔誠,乾淨到不帶一絲雜質。
心之所向只有那一個人。
秦倦眯了眯眼,伸手將人帶過來說:“早上的風景好不好看?你是不是還沒有兌現承諾?”
溫山眠:“……您不要轉移話題。”
“有。”秦倦答:“有血族研究過,將某種器具插.進北海空鯨的大腦,保持其活度的同時加以控制,能通過其大腦散發出的波長,讓它變成一把打開時間的生物鑰匙。”
溫山眠頓了頓:“這是不是有點殘忍?”
“一般吧。”秦倦笑了,眼角眉梢帶著幾分漫淡的邪性:“這是血族的記載。你不能指望冷血的不死族有多強大的憐憫心。”
溫山眠有些遲疑:“……您要這麽做嗎?”
“不。研究這種方案的血族,目的是想通過北海空鯨改變過去。時間線本就存在,所以能做成強製鑰匙,但我想去的是另一個空間,那個空間大概率不能強製進入。”
這個談話的跨度對溫山眠來說有點兒難理解。
事實上,秦倦之前提及“器具”、“波長”的時候,他就已經不是很能想象了,都是他聞所未聞的東西。
只能強行更上對方的思路,試圖去理解:“不能強製進入,那要怎麽進入?經過北海空鯨的同意嗎?”
他雖然理解得勉強,卻是一語中的,因為秦倦露出了嫌棄的眼神:“嗯。”
秦倦這輩子也沒有做過這種事情,所以他剛剛才會放走北海空鯨,因為想嘗試別的辦法。
“可是它已經走了啊。”溫山眠看向海洋說:“不說怎麽征求,都不在了肯定不行吧?您之前為什麽……”
“世界那麽小,找到它很容易。”秦倦無所謂道:“重要的不是這個。”
溫山眠被先生前半句話噎住了,好半天才:“那是什麽?”
秦倦看了溫山眠一眼,停頓兩秒,話都到嘴邊了,卻還是換下,扯扯唇角:“早上的風景好不好看?”
溫山眠:“……”
他定睛看了秦倦好半天,然後往先生面前一湊,認真道:“您剛剛想說但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麽?”
秦倦一愣:“沒什麽。”
溫山眠卻篤定:“有的。”
秦倦看著他的表情,良久,柔和下了眉角。
伸手捏住溫山眠的下巴,在他的唇上輕輕咬了一下:“我會陪你去中心島,想知道的話,就快一點長大。”
溫山眠還太小了,做不了那麽大的選擇,得再等一等。
秦倦也是血族,他的血同樣是冷的,也不知道他從哪裡生出的對溫山眠的憐心。
總之連這一咬,都是溫柔的。
*
兩人下山的同一時間,巴爾乾人改造後的小方船,也在他們的愁眉苦臉中,跌跌撞撞地走上了海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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