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是被一路追逐過來的。
本該靈活的翅膀看上去都笨重極了。
溫山眠才看清楚那鳥的狀態,便見海裡的蛇魚突然從船側帶水騰起,嘶吼著向月張開血盆大口。
大鳥被追至窮途末路,不甘示弱地猛然扇動翅膀回旋下飛,用喙猛啄蛇魚前端,力量極大。
以溫山眠的經驗,那大概率是眼睛的位置。
任何生物攻擊時都喜歡一擊斃命,而眼睛正巧是大部分生物的弱點。
按理說,以那大鳥下啄時的速度與力量,蛇魚的眼球應該都被戳穿了,嚴重一些說不定會貫穿大腦,被啄出腦髓。
可它看上去卻並沒有要害受到攻擊的樣子,雖向後退了退,模樣卻也並不狼狽。
甚至很快便將頭顱重新揚了起來。
而也就在這時,溫山眠清楚地瞧見,那蛇魚被啄的地方出現了一絲閃光。
像是打雷一樣細絲狀的光,在空中閃耀了一下。
是了。
這一切發生不過在轉瞬之間。
可以說秦倦頂開木窗沒多久,以上的動作便已經於溫山眠眼底呈現完畢。
而他也正是因為這一閃光,不自覺拽緊秦倦的衣服的。
那是什麽東西?
生物的眼睛處為什麽會出現雷電?
有什麽不容溫山眠忽視的直覺在心底閃耀,可未等他弄明白這個問題,那蛇魚還留於海中的身體便突然暴起。
海水受其作用,於海面之下發出“咕嚕”悶響,緊接著,海水裡翻滾出的海流直接將海面上的小船整個掀起!
木船被推至高空,窗戶因失重而大開,落於溫山眠臉上的月光面積也漸漸變大。
而以小船所起伏的位置,也能在空中將這壯麗又奇怪的場景看得更加清楚。
之所以說奇怪,是因為方才的攻擊分明該算鳥勝--那鳥在蛇魚咬住它之前便回身啄中了蛇魚的眼。
可結果卻與實際截然相反。
一擊之後,蛇魚不像有什麽大礙,反倒是那鳥變得愈發狼狽。
月光下,喙微張,再度撲騰起翅膀時,竟是連飛都飛不起來了。
上升的海浪消失,木船原地直落下海。
垂墜感瘋狂增加,窗縫也漸漸於溫山眠臉頰上關閉,他渾身緊繃,心道不好。
旋即果不其然,在木船“啪”地一聲掉落在海面上的同一時間,那已於海中蓄力的魚尾便猛然一撐,身體躍起後一口咬中了大鳥的腹部。
大鳥這次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,便被蛇魚急速拖入水中。
兩大巨物落水,血液飛濺,甚至滴落在了船隻上。
被海水又衝刷一遍。
海浪騰起,船隻被推出去好幾十公裡遠,“吱呀”大叫。
秦倦說:“別怕,我進房間前調過帆。”
可溫山眠卻還是脊背冰涼道:“那、那是什麽啊……”
他說的不是鳥,而是那騰起的蛇魚。
這東西最初那一下便是擦著船側騰起的,秦倦當時慢悠悠地熄了燈,溫山眠還沒反應過來。
直到後來那蛇魚被鳥擊中,發出金屬物的聲響,同時配以電光,溫山眠內心才終於大駭,並進而回憶起他此前潛意識忽略的事實。
……那好像根本就不是魚。
雖然說,同北海空鯨一樣,這蛇魚也是溫山眠未曾見過的生物,所以理論上他不能通過黑暗裡的草草一面,就給自己未曾見過的生物下定判。
可這蛇魚掉進海裡的聲音實在是太奇怪了,那不像是魚鱗落海,不像是生物所擁有的肉在落海。
……更像是一種巨大的金屬物落海。
好像那蛇魚的整個身體,都是由金屬組成的。
也正是伴隨著這個認知從溫山眠腦海中冒頭,他才漸漸反應過來,為什麽他在瞧見那電光的一刹那,身體就開始發涼了。
因為當秦倦推開木窗的一瞬間,他看著那蛇魚出水時,分明有瞧見。
那月光下擦著船側騰起的身體表層,不像是魚鱗,也不像是光滑的肉,更像是一片片鋒利的金屬刀刃。
扭曲時所發出的聲響,宛若無數金屬齊鳴,後在空中割人的耳朵。
正是這種東西所發出的聲音,讓溫山眠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。
一直以來,在溫山眠的認知裡,刀刃該是人類才有的東西。
可當這種東西與能同人類為敵的龐大生物融為一體……那人類還剩什麽?
“那是魚嗎……”溫山眠看著窗外的黑海,喉嚨乾渴,久久無法平靜道。
“不是。”秦倦偏眸道:“是你好奇的‘永動機’。”
溫山眠捏緊了先生的衣服:“這個是……永動機?”
秦倦冷淡道:“嗯。”
小船依舊在海面上無助地飄蕩著。
而那隻龐大的蛇魚,則不知何時咬著大鳥,於海面上又浮現出了一點點。
其眼睛為紅色,一隻被啄爛,卻並未滲出血漬,反倒流出了一種“黑墨”。
墨於海中化開,眼睛則在黑海上閃著電光。
另一隻眼則同冰冷又洶湧的海水化為一體,望向船隻的方向。
與此同時,屋頂的阿二也不知何時站起。
寬厚又沉重的四肢一點點邁向前方,骨骼發出奇怪的動靜,目光冷冷地同海中蛇魚對視。
身上的暗金色紋路綻放出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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